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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8章 狀元

2024-11-02 15:00:47 作者: 怪誕的表哥
  第178章 狀元

  進士的名單短短的,楊釗很快就看完了,卻是目光斜睨,冷冷打量著站在一旁的楊光翽。

  「中丞?」楊光翽被看得不安,小心翼翼道:「除了高適落榜,這榜單與中丞要求的一樣。」

  他剛立了一樁大功。

  在他看來,留他在禮部院盯著,目的就是為了確保小郎君楊暄明經高中。但達奚珣這個鼠輩,竟說楊暄試卷太差了,建議緩兩年再取明經。

  楊光翽立即稟報,楊釗將達奚珣大罵了一頓「我兒進士也能中,鼠輩想背叛我不成?!」達奚珣無奈,這才將楊暄點為明經的前幾名。

  由此,進士科這邊的一些傳言,楊光翽就沒能顧得上。

  「一樣?」

  楊釗抬手就抽了楊光翽一下,叱道:「你被耍了知道嗎?如此簡單之事你能給我辦出意外來。」

  「下官……不知有何意外?那高適的卷子誹謗……」

  「謗,薛白之父名叫薛靈你知道嗎?」

  「知道。」楊光翽依舊沒反應過來。

  「科場避諱知道嗎?出題時為何不攔著?」

  楊光翽連連搖頭,道:「下官不是科舉入仕的,進士一年才授官幾人,下官有門蔭。」

  「娘的。」

  楊釗還待再罵,忽聽得通傳。

  「阿郎,有客求見,自稱李曇,趙郡李氏,乃上柱國張公之女婿。」

  「李曇?為他賭鬼妻子之事來的?」

  楊釗下意識地搓了搓手,自到堂上見李曇。

  雙方非常客氣地寒暄,分賓主坐下,楊釗道:「放心,只要金吾衛拿下那些敢欺負尊夫人之歹徒,我必交代大理寺剝他們一層皮,這點臉面還是有的。」

  李曇道:「我只是奇怪,那四名歹徒是薛靈的好友,既找不到薛靈,為何不去找他妻兒?」

  楊釗笑道:「如何出面啊?說是替尊夫人討要賭債不成?」

  李曇無奈地搖了搖頭,道:「我今日聽聞,薛白竟還中了狀元?」

  「他聖眷正濃,無可奈何了。」

  「好吧,我今日不是為此事而來。」李曇笑問道:「楊中丞還兼任度支郎中?」

  「哦?可是有盈錢妙法?」

  「楊中丞分明守著金山,為何問我?聽說如今竹紙工藝愈優,價格卻反而降了,低則八錢,貴則十二錢?」

  「往後便是一錢三張亦是可能。」

  「那楊中丞可知東市一張白藤紙售價幾何?」

  「伱待如何?」

  李曇從袖子裡拿出幾封書契,道:「無非是想送楊中丞幾個產業,以期能一起造竹紙。」

  「此事不是我能決定的。」

  「若沒了元載、薛白,國舅豈不就是聽楊中丞你的?眼下工藝還未傳開,還來得及守住,只要守住了,可就是一筆巨利。」

  楊釗眉毛一挑,反應過來,訝道:「原來是你?哈哈,今科春闈給我們一點厲害看看是吧?不對,你沒能耐說服崔翹。」

  「不錯。」李曇點了點頭,道:「這主意是駙馬出的,他是聰明人,聽他的沒錯……」

  ~~

  咸宜公主府。

  「駙馬請過目。」

  有奴僕從禮部院抄錄了進士名單跑回來,遞在楊洄手裡。

  楊洄只看了榜首便驚疑道:「還真是狀頭?」

  「薛白?」李娘道:「可駙馬不是說,那題目一出,他無望了嗎?」

  「是啊。」楊洄疑惑道:「就算薛白不肯棄考,崔翹分明知薛靈之名,尤敢出題、點狀元,作為主考官也是犯忌諱了。」

  「什麼意思?」

  「按那夜大家說的,逼薛白棄考、或不點他中榜,也就足夠威懾楊銛了。給楊黨一個教訓,讓元載帶著那些窮酸士子滾蛋,搶下竹紙工藝。」楊洄喃喃道:「那為何崔翹不惜自損,也要把事情鬧大?」

  「哥奴逼的?」

  楊洄沉吟著,喃喃道:「薛白與楊釗一樣,都是上進狗,不會棄考。如今還得了這個狀元,像是狗咬到了骨頭,如何可能吐出來?弄不好又牽扯到他那狗屁身世。」

  想到這裡,他皺起了眉,愈發想不通了。

  「張垍為何這般做呢?」

  李娘訝道:「駙馬不會是說……張垍連這都算到了吧?薛白可是他收養的,這事若揭出來,先被聖人猜忌的就是他。」

  「別吵,讓我想想那夜喝酒時他說的話……」

  「吵?你嫌我吵?!」

  ~~

  酒樓里喝酒的三個人都顯有些沉默,主要是高適一直不太說話。

  他拿了紙筆,把應試的詩句寫了出來給薛白看。

  「罷了吧。」薛白沒有多說什麼,道:「一開始本也說了是試一試。」

  天下讀書人,千軍萬馬通過了鄉試,七百餘人匯集長安考進士科,只有二十七人中第,該怎麼才能把名額讓一個給高適這關東寒門子弟?

  薛白雖承諾盡力,卻也不敢與元載打賭能讓高適中榜。

  何況還寫這樣的詩,官都沒當過一天,滿腦子寫的是教皇帝怎麼當皇帝。

  「我已很克制了。」高適嘆道:「之前都已頌讚李林甫,我豈會故意壞了春闈?」

  「是,我知道,但何必讓『美人帳下猶歌舞』的高三十五郎寫些平庸的應試之作?」薛白道:「試也試過了。你想去王將軍幕下?還是哥舒將軍幕下?」

  試已試過了,可以確定,當世大部分人才的晉升之路是斷的,大唐的科舉遠沒有達到「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」之效。

  一年不到二十七個進士,這絕非尋常人能走的道路,何況這二十七人能授官的又有幾人?

  當世要想出人頭地,最普世的辦法就是到邊鎮幕下做事。

  「薛郎有何建議?」高適問道。

  「若問我,那便到王將軍幕下。」薛白道:「河東雖無戰事,早晚為重中之重。」

  「好!」

  「高兄不必氣餒,相信你早晚有封侯拜相之日。」

  「薛郎不太會安慰人。」

  只淺飲了一杯酒,薛白沒有陪高適太久,畢竟他中了狀元,不適合安慰人,等董庭蘭到了,他便與杜五郎離開了。

  酒樓外到處都是失意的士子。

  這般一對比,薛白便覺得這個狀元身份愈發顯得珍貴。

  ~~

  「狀元郎來了!」

  杜宅中,全瑞大喊了一聲,驚得整個宅子的人都跑了出來,好不熱鬧。

  其實他們已經讓人回來報過喜了,包括杜五郎已經中了明經的消息。

  「真中了狀元?薛郎快發喜錢!」

  「我的錢很大部分都在大姐手上,大姐來發?」

  「怎麼會是在大娘處,哦,對,大娘快發喜錢……」

  杜媗連忙轉過頭,掩住她看薛白時的一絲赧然,在私下裡,薛白才喚她「媗娘」。

  好不容易才打發了這些喧鬧的人群,杜五郎給父母請了安,下一刻就不知跑到哪兒去了。

  薛白則與杜家姐妹自到屋中商議事情。

  門一關,總算清靜下來。

  「我派人打聽過了,這是那夜李曇、張泗夫婦宴請的賓客名單。收買了一些下人,應該可以確定。」杜妗遞了名單,趁杜媗不注意,拿腳背勾了勾薛白的小腿,笑道:「狀元郎請過目。」

  「唔,好。」

  薛白配合著擺了一下狀元郎的派頭,接過那名單掃了一眼,道:「確實很多公主駙馬。」

  杜妗道:「但與你有牽扯的,不多。張垍知道你的身世,而楊洄不像能布局此事之人。」

  「是啊,張垍曾出手庇護過我。」

  薛白看了杜妗一眼,想到自己還沒告訴她那個關於身份的後續計劃,若說了她定然是會很興奮的……不過,這狀元郎的身份也很難得。

  收回心神,他想了想,緩緩道:「已經不難推測出一個大致的脈絡。」

  「嗯,若是張垍所為,他並沒有特意遮掩。」

  「他做的事也很簡單,該是以竹紙、集注之利為餌,驅使李曇、張泗夫妻,以及一些權貴阻攔我中進士。」

  「讓士子犯避諱是很常見且最簡單的手段,每年都有數人至十數人『心口疼』而棄考,算不上什麼大事,為了竹紙、集注之利,他們敢。」

  薛白道:「我不棄考,哥奴一定會順水推舟捧殺我,反正不費力氣。但,張垍若是想阻攔崔翹點我為狀元,一定有辦法,他卻放任此事,為何?」

  「是啊,他竟不怕把你逼得揭出身世嗎?」

  「除了張垍的動機,崔翹的動機我也想不通,為了旁人的利益,他本不該做出這麼大的犧牲。」

  此事脈絡很容易看清楚,唯獨這兩人的行事莫名其妙。

  薛白道:「我有一個不太好的預感,擔心他們是故意的,算準了我這個上進鬼的秉性,拿出狀元為魚餌釣我。」

  杜妗道:「你這條魚還就是咬鉤了,打算丟掉薛靈之子這個還算安全的身份。」

  「是啊,故而老師說,讓一年光景,去隴右歷練,這是最穩妥的辦法。」

  杜媗忽然道:「或許……你們兩個想得太深了。」

  「嗯?」

  「你們是否猜得太複雜了?」杜媗道:「若實在猜不出張垍、崔翹的目的,那也許他們未必想要害人。」

  薛白與杜妗對視了一眼,意識到也許還真是想得深了。

  ~~

  入夜,窗柩無風自動。

  屋中未點火燭,唯有兩人在低語。

  「我與大姐說讓你歇一夜,好有精力應付接下來之事,我是不是很壞?」

  「不怕她偷偷過來?」

  「那我就丟死人了。」

  「那就讓你丟人。」

  「呵,天寶七載的狀元郎,可是我的?」

  「你收好?」

  「嗯……」

  風漸烈,窗柩搖動得愈響。

  杜妗終究還是丟了人。

  她扯了謊而被杜媗撞見,一向溫柔的杜媗難得發了脾氣,冷著臉不肯理睬她。

  ~~

  「大姐為何生二姐的氣?」

  到了中午,杜五郎敏銳地察覺到兩個姐姐之間關係的僵持,十分驚訝,道:「她們還從未這般置氣過。」

  薛白問道:「你討厭撒謊嗎?」

  「有時候會,有時候不會。」杜五郎撓頭道:「說不清為什麼。」

  薛白聽了,若有所思。

  杜五郎遂問道:「你在想什麼?」

  「沒什麼,差不多也該被推到風口浪尖了。」

  杜五郎道:「我打聽過了,犯忌諱不會治你的罪,但你若處理不了,就是名聲盡毀,一輩子都當不了官,楊國舅估計也不會再親近你了,這樣的士子有過幾個先例,最後都活得很潦倒。但你放心,至少我肯定不會疏遠你,有我一口吃的,肯定餓不著你……」

  說話間,果然有人來找。

  出乎杜五郎意料的,來的卻是個宦官,稱聖人招狀元郎入宮覲見,要在曲江宴上先交代一些事。

  一路往興慶宮,薛白與對方也說了會話。

  「薛郎可是何處得罪崔尚書了?」

  「崔公點我為狀元,是我的恩師,不知內官何出此言?」

  「嘻,他明知你阿爺名諱,故意出題逼你『心口疼』,之後點你為狀元,今日清早又向聖人自罪,說是疏忽了,沒注意到你犯了忌諱,這不是故意害你嗎?」

  薛白道:「原來聖人都知曉了?」

  「這些世家望族真當自己多清貴,當天子文章集注都歸他們,因一張竹紙,連聖意都敢違。你也是,非得犯這忌諱,等上一年,聖人還能委屈了你嗎?真以為只有中了進士才能授官?真是本末倒置!」

  說到後來,這小宦官幾乎是在叱罵他。

  薛白卻還得感激他,道:「多謝內官提醒。」

  一路進了興慶宮,繞過龍宮,李隆基今日在沈香亭排戲。

  遠遠看到薛白來了,他爽朗大笑,道:「狀元郎來了,快,你們且停下,莫讓他窺見了你等的技藝。」

  「見過聖人,請聖人春安。」

  「免禮,既中了狀元,很快便可稱臣了罷?」李隆基說著,收了笑臉,轉為不悅的語氣,道:「但得先解決了你鬧出的麻煩,你也有夠麻煩!」

  「聖人息怒……」

  「朕息什麼怒?朕管你避不避諱薛靈,但規矩就是規矩,孝道就是孝道,這是天下人的道德!」

  「是。」薛白道:「我太缺德了。」

  李隆基似乎笑了一下,道:「崔翹老了,無所忌憚了,已向朕自請調為東都留守,付出了代價。你呢?你明知要犯忌諱,還敢答帶『靈』字的題,你打算如何?告訴朕,你當時是怎麼想的?」

  薛白目光迅速一掃,只見李隆基身後站著的高力士表情與平時別無二致,遠處,李龜年正在排宮廷的《西廂記》,只是沒看到楊玉環。

  「回聖人,我不是薛靈的兒子。我之所以認他,是因為科場需要身世,官場需要家世,我當時想的是,不能本末倒置了。」

  一句話,李隆基聽得面泛怒色,狠狠瞪薛白一眼,拂然轉身在御榻上坐下。

  事實上,若回想上元夜,李隆基問薛白是否確定薛靈是他阿爺,薛白答的是「我不太記得了,似乎有印象」,對炒菜有印象。

  此事不必提,因為兩人之間這點默契還是有的。

  關鍵在於,李隆基當時高興點一個佳話就隨手點了,如今卻憑什麼為了薛白說一句「當時弄錯了」?

  炒菜、骨牌、故事、詩詞、戲曲……薛白一年以來拼命獻寶,卻還未必有這個資格讓聖人開口。

  「你真該殺!」李隆基罵道。

  薛白猶豫了良久,緩緩道:「我罪該萬死,我利慾薰心,為了當官不擇手段,為了擺脫官奴之身,認薛靈為父,如今遭到反噬,我活該。我知道錯了,只想把所有真話告訴聖人。」

  「說。」

  「我在宗聖宮偷偷見了唐昌公主……」

  沒有人留意到,李隆基在這一瞬間有個驚訝的停滯,眼睛稍眯了一下,看向高力士。

  薛白則抬著頭,目光看著李隆基,很真誠地道:「因為很多人說我是薛繡之子,慶王李琮便安排唐昌公主與我見面。」

  這次,高力士終於瞪大了眼,沒想到薛白這樣就把李琮賣了。

  「唐昌公主說,薛鏽為了助力廢太子,蓄養了一批義子,我就是其中之一,我沒有父母,從小就是一個孤兒,薛鏽對我有恩,所以我當時報名字便自報『平昭』,願為他平冤昭雪。但後來我失了記憶,如今只記得聖人的恩惠,認為薛鏽蓄養義子不對……」

  「在宗聖宮,我便知曉了自己的身世,但認為這身世太危險了,於是繼續冒認為薛靈之子。直到科場上出了忌諱,當薛靈之子沒有好處了,我就想,我努力了這麼久,一定得中榜。大不了就是死,這些人想攔我,最壞就是拖著他們一起死,我無親無故,而他們是世家大族,我賺了……」

  「對了,右相、東宮,許多次說這個案子、那個案子是我犯下的,也正是因為我這個身份,只要把政敵與我牽連在一起,揭破我的身份,害人就事半功倍,我一直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,不讓他們得逞。我犯了欺君之罪……」

  「直到現在,我還在犯欺君大罪。我還有一小半的心思,寄望於聖人能看在我說實話的份上饒了我,因為我這一年來就是故意討好聖人,期望這一天到來時能讓聖人心軟,那些詩歌戲曲就是為此準備的,真是欺君……」

  薛白儘可能地說真話,除了遮掩掉一些致命的罪責,比如收養隴右死士。

  還是那個道理,有時候,掌握權力的人才敢說真話,如今,能讓聖人開心就能帶來權力。薛白是官奴的時候,如果敢說真話,馬上就會被殺,所以他要成為薛靈之子作為過渡。

  他盡了一切的努力,反而就是為了能夠把這一切真相,攤開在李隆基面前。

  在這個《西廂記》排演到最後階段,馬上要開始比試的時候,這是最好的時機,李隆基興致最高。

  科場之上有人害他,逼得他承認,這不是壞事。相比起來,無緣無故地主動坦白,反而會顯得他太過處心積慮,需要有一些被動、無奈,顯得他更像一個無助的少年,顯得他更弱勢。

  但,李隆基還是發怒了。

  「豎子該死!」

  薛白道:「我罪該萬死……」

  不待他說完,李隆基已抬手叱道:「押下去。」

  薛白當即被摁住。

  他知道自己在賭命,顏真卿說得不錯,他比薛靈還要弄險。

  但他認為自己賭對了,他猜想李隆基近來已經知道了真相,今日就在考驗他說不說真話。

  張垍的動機是什麼?

  若不去想得太深,那就是自保,當薛白走進聖人視線,張垍就意識到曾經收養過薛白很危險,雖然彼此沒有任何交情,他只是受人之託,出一筆錢而已。

  但這個駙馬非常會自保,於是利用鄭虔一事,試探聖人對三庶人案的反應,以考慮是否對聖人全盤托出,在觀察了一段時間之後,或許是出了什麼變故,張垍知道瞞不住便坦白了。

  那麼,這次科場一事,甚至有可能就是李隆基默許的。

  李隆基當然可以直接殺了薛白,但可能也想看看這個獻上各種寶物、一心求狀元的少年到底安著什麼心,於是放任臣子試探。

  如此,崔翹明目張胆的行為才有可能說得通……

  這些都只是猜想,薛白不確定。

  他只能確定一點——反正早晚都瞞不住,不如一次揭個徹底。

  萬一對了,他就是對當今天子掏心掏肺的忠臣、孤臣。

  說一下為什麼不能讓薛靈改名。如果可以改名,那唐代科場也就不需要這個規矩了,當時規矩就是題出了,考生就必須棄考。讓父親因為兒子而改名,與犯諱一樣是不孝。這個規矩很嚴苛,李賀的例子大家都知道,就不細說了。所以薛白要把整個父子關係完全否定掉,父子關係不存在,也就不存在避諱的問題~~今天發得更晚了,寫到4點,但一共寫了1.1萬字,求月票~~

  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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