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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9章 攀比

2024-10-30 14:46:20 作者: 鄉村原野
  抱歉,有事更晚了。但這章很肥呢,六千多字,所以求下粉紅。

  ******

  隔壁林家院裡噼里啪啦一頓響,他們終於過年了。

  遠處也響起此起彼伏的鞭炮聲,古村開始辭舊迎新。

  杜鵑和黃雀兒飛快地洗了碗,都收拾妥了,又把各色果子等物端上來,茶也新沖了,便圍在長輩們身邊,聽他們天上地下閒扯一氣,吃茶守歲。

  馮氏和馮明英又封壓碎錢給她們姊妹三個。

  每人都是十個銅板,馮明英也照這個數給的。

  黃鸝捏著兩個紅紙包,小臉發紅,一溜煙跑進房裡去了。

  黃雀兒忙喊道:「等我來點燈。別碰了頭。」一邊也跟著進去了。

  杜鵑就笑著告訴馮明英「送去藏著了。她那個小箱子都不讓人碰呢。隔段時候就搬出來數一遍。」

  馮明英聽了好笑不已,「真的?」

  馮氏白了她一眼道:「你的箱子就讓人碰了?娘都不曉得你那箱子裡放了什麼,整天鎖著。不曉得的人,還以為我是後娘,你防著我偷你私房呢。」

  眾人一齊笑起來,杜鵑也尷尬地傻笑。

  正在這時,忽聽鼓聲咚咚,從隔壁傳來,漸漸往這邊移動,然後就進了黃家院子,引得眾人一齊向外看去。

  越近,鼓聲越發急促。

  杜鵑急忙道:「快把桌子收拾了。」

  迅速和黃雀兒一頓搬弄、掃蕩。才把桌上弄乾淨,門口就滾進兩頭小獅子:銅眼巨嘴,滿口獠牙,披散著棕黃色的長毛,脖子上還纏著紅布條。

  杜鵑驚嘆:這獅子不僅外形裝扮得惟妙惟肖,根本看不見裡面的人露出手腳,連身手和動作都演得十分神似,縱躍騰挪,無不帶著野性和獸性。

  怪不得要林春和九兒來演,旁人也沒這份功夫。

  秋生等人跟在後面,賣力地敲著牛皮鼓。

  杜鵑笑著大聲喊道:「怎麼先來我家?」

  夏生也大聲喊道:「我們家還沒吃好!還在喝酒!」

  眾人都大笑。

  秋生和福生好似故意的,把個鼓敲得不停歇。

  眾人幾乎雙耳失聰,無法對面說話,就看見個個臉上帶笑;心兒又隨著鼓點跳躍,莫名的熱血沸騰、情緒激昂。

  馮氏高興壞了,急忙喊少年們坐,又招呼吃茶果。

  眾人哪裡聽得見,聽見的也胡亂答應;況都是才吃過的,一點不餓,因此只盯著兩頭小獅子笑鬧。

  黃鸝和冬生興奮極了,躍躍欲試地靠近獅子。

  結果一頭小獅子一撩爪子,他們便嚇得後退不迭,以至於臉都變色了。

  冬生壯著膽子對黃鸝喊道:「那是我三哥。」

  只是笑容有些勉強,有些強作鎮定的味道。因為他覺得三哥披上這層獅子皮,一點不像三哥了,好兇哦。

  當下,所有人都靠牆邊站著,讓出正堂中間,任憑兩獅子發揮。他們先爬上長板凳,再翻上大方桌。然後,一頭獅子竄上另一頭獅子的肩膀,疊加起來,搖頭擺尾,睥睨四方!

  只有任三禾一直坐在桌邊沒動。

  這時,他忽然長身而起,也不知從哪摸出一柄花紋古樸的帶鞘匕首,在兩獅子面前晃了晃。

  兩獅子一頓,都盯著那匕首不動了。

  最好笑的是,敲鼓的福生和秋生為了要看清楚任三禾拿的是什麼東西,也把鼓停了。

  廳堂里就安靜下來,數雙眼睛都看著那兩頭小獅子。

  兩獅子都歪著大腦袋,十分眼饞地盯著那匕首。

  任三禾一把扯住從房樑上吊下來的粗麻花繩——這是之前杜鵑請他吊上去的,就為了舞獅子用——一個翻身,很輕鬆就夠著了屋頂正中的大梁,把匕首放在上面。

  然後,在眾人目光注視下,他把繩子給扯下來了。

  杜鵑張大嘴巴——這要怎麼拿?

  眾人也都傻眼,覺得這也太難為人了。

  而那兩頭獅子卻興奮起來,也不疊加了,吼叫著散開,一個撲向豎在閣樓前的木梯,四肢劃拉,麻溜地就上了左邊閣樓;另一個直接撲向身材高大的福生,在他還沒反應過來時,就猴上他肩膀,把他當人梯用,攀上了右邊閣樓。

  再然後,兩獅子就攀著閣樓頂部的木樑,往正中的大梁爬去。

  「哎喲——」

  所有人都驚呼。

  任三禾佇立在廳堂中央,仰望屋頂。

  他神色冷峻,毫不慌亂。

  忽覺鼓聲停了,忙喝道:「敲鼓!」

  福生和秋生急忙猛敲。

  結果,從右邊閣樓攀過去的小獅子動作更迅速些,先拿到匕首。見對面獅子來搶,他也不回頭,就這麼縱身往下一跳——

  那方向是任三禾站立的位置。

  在一片驚呼聲中,任三禾單手往上一托,獅子便借力翻到桌上,站得穩穩噹噹的,大腦袋不住晃動,顯然極為得意。

  眾人這才鬆了口氣,一齊歡呼起來。

  忽又想起還有一隻獅子在房樑上呢,忙又往上瞧。

  那頭獅子沒搶到彩頭,似乎很惱火,直接就往桌上這頭獅子撲下來。

  任三禾再次託了一把,讓他平穩落下,才退後去了。

  眾人放聲高喊,差點沒掀翻屋頂。

  接著,夏生又推過一個老大的圓球,玩起了獅子滾繡球。

  杜鵑也跟著湊趣,把自己做的點心拿來做彩頭,引獅子搶著吃,作出各種動作。

  這下可好玩了,就見兩隻獅子時而直立、時而跳躍,搖頭擺尾地圍著那笑靨如花的小女娃打轉,一反剛才兇猛霸氣,變得活潑溫柔,恰似一副美女與野獸遊戲的情景。

  杜鵑玩得興起,捏著那點心炫耀道:「這是我新制的喲……」

  一語未完,一隻小獅子猛然直立,將兩隻前爪搭在她肩膀上,大張嘴巴對著她如花臉頰。

  雖然知道是假的,可是那銅鈴似的獅眼,巨盆大口中的獠牙,陡然襲到面前,杜鵑還是嚇得花容失色。

  等看見大張的獅子嘴中露出林春樂呵呵的一排白牙,她才鬆了口氣,忙把點心塞進獅子嘴,順手惡作劇地捏了下他的腮頰肉。

  玩鬧一陣,林春和九兒累了,才取下獅子頭。

  眾人這才看清兩隻獅子分別是誰扮演的:那匕首被九兒搶去了,點心則被林春吃了,嘴角還沾了點心碎屑呢。

  杜鵑見九兒照林春捶了一拳,說「你什麼都搶!」忙把點心盤子塞給他,安慰道:「這個都給你。讓你端著吃。」

  九兒這才笑了。

  林春滿頭大汗,只顧喘氣。

  接著,等林家吃完了年夜飯,又去隔壁舞獅。然後再去九兒家……

  小娃兒就都哄了去,跟在他們身後跑。

  媳婦們照例在廚房收拾,或者包餃子、擀麵條,明早好吃的。

  林大頭就過來黃家,和黃老實任三禾喝茶聊天。

  說起杜鵑晌午送過去的酸菜魚,他沒口子稱讚,「一鍋都吃得乾乾淨淨,連湯都喝光了。」

  黃老實聽了十分得意。

  而杜鵑呢,趁著去看舞獅子的機會,提著兩道菜,和幾盒子自己做的點心,給乾娘家送去了。

  當晚,姊妹三個玩到半夜,才跟林家兄弟一塊回來。

  誰知黃大娘見今年三十晚上大兒子這邊沒像往年一樣送菜去,本就心裡不痛快了,又聽小寶說杜鵑做了點心送給乾娘家的老太太,還送了菜給林大頭家,頓時氣得半死。

  她想不通孫女用意,難道是準備明早拜年時再帶來?

  鳳姑眼神一閃,搖頭道:「怕是爹那天說『孫女再能幹也沒用,也是人家的人。』黃鸝回家告訴了,她們心裡膈應……」

  黃大娘頓時火冒三丈,「這話怎麼了?她們就不嫁人了?這還了得,反了天了!」

  黃老爹也面色陰沉。

  這真是什麼人養什麼樣的閨女,才這點大,就跟她們的娘一樣了……

  第二天是年初一。

  每天早上都睡得跟小豬一樣、喊都喊不醒的黃鸝,今天第一個醒來。

  「二姐姐,起來了!太陽出來了。」剛醒來,她就精神抖擻地推杜鵑。手上推杜鵑,腳卻在被窩裡蹬黃雀兒,「大姐姐,起來了!娘喊吃飯了。」

  天知道,馮氏和黃老實還做夢呢。

  黃雀兒和杜鵑昨天累了一天,因此睡得極沉。

  黃鸝終於嘗到了喊人起床的滋味,千呼萬喚、又吵又嚷、連呼帶蹬,把東邊屋裡的爹娘都喊起來了,兩個姐姐還閉著眼睛睡著。

  她便放聲大叫「少壯不努力,老大徒傷悲……」

  杜鵑閉著眼睛猛然坐起,大喊「停!」

  黃鸝頓時閉嘴。

  杜鵑依然閉著眼睛,柔聲道:「黃鸝,二姐有沒有教過你:首先,別人睡覺的時候,千萬千萬不能吵醒她;其次,千萬不要吵別人睡覺。」

  黃鸝頓了下,才道:「沒教過。二姐姐喊過我起床。」

  「撲哧」一聲,黃雀兒終於忍不住笑了,「報應!」

  她也坐了起來,對窗外看了看,天色剛剛亮。

  「起來吧。睡也是睡不安穩的。」她對杜鵑道,「還不如起來。吃了飯去找水秀姐姐她們玩。」

  杜鵑下床氣也過去了,便認命地起床穿衣。

  三姐妹都換上了新衣裳和新鞋。

  不是什麼好料子,但都很別致。

  杜鵑牢記小時候的教訓,不讓馮氏買好布料,也沒錢買好的就是了,只做些粗布衣服穿。但再差的粗布,她都會花心思弄些小點綴在上面,凸顯她們姊妹的特色。

  她自己已經活了兩世,好歹見過些世面;可是小姐姐和妹妹卻是自出生就在這山里,她當然要費些心思幫她們裝扮了。

  今天黃雀兒穿一身藍底碎花的棉布窄襖配粉白棉裙,袖口和領口都綴了一層細細的銀灰鼠毛,不是大塊厚實毛茸茸的那種,只有淺淺一圈,起裝飾作用。

  頭上:因今天不用幹活,因此沒梳利落的雙丫髻,杜鵑幫她在頭頂上挽了個細巧的垂鬟分肖髻,下面頭髮也沒綁,就這麼自然垂在腦後肩上。

  梳好頭,杜鵑退後一步端詳小姐姐,覺得這一身打扮顯得她格外文靜秀美,淺笑間,又不失輕靈可愛,因此十分滿意。

  輪到她自己,也梳了跟黃雀兒一樣的髮式,身上則是玫瑰紅底起白花小襖配粉紅裙,領口和袖口綴的是白色狐毛,越發顯得她面色白皙如玉、黑眸燁燁生輝、唇瓣嬌艷欲滴。盈盈一笑,遮不住的亮彩,光華奪目。

  至於小黃鸝,穿一身紅彤彤的衣褲,圍著紅狐毛領,胸前還繡了一隻活靈活現的小松鼠,是用真的皮毛綴上去的;頭上梳著丱發,臉蛋紅艷艷的,活脫脫一個萌娃娃。

  姊妹們都穿紅藍顏色,並非杜鵑俗氣,而是在這青山綠水中,人若是穿得太素淨了,便顯得灰濛濛的。所以,像大草原上的人,或者山區的少數民族,都喜歡艷麗色彩和裝飾,不是沒有緣故的。

  裝扮完畢,三姐妹才出了房間。

  黃老實見了如花似玉三個閨女,搓著手笑眯了眼。

  馮氏把三姐妹一掃,滿面笑容地叮囑黃鸝道:「玩的時候小心些,別把油啊灰啊弄身上去了。洗不掉我看你哭去吧。」

  黃鸝乖乖地點頭,行動拘謹了許多。

  黃老實和馮氏也換了新衣,看去精神不少。

  黃雀兒問:「娘,早上吃餃子?」

  馮氏反問道:「你們想吃什麼?有餃子有麵條,還有茶葉蛋。你們想吃什麼,娘就做什麼。要是不想吃那些,還有剩飯。炒個蛋炒飯,把昨晚剩菜熱兩個,吃飯也好。」

  今天她是不會讓閨女進廚房的,廚房也沒多少事。

  過年嘛,小娃兒穿了新衣,只管吃喝玩樂,媳婦婆子們則煮飯燒火,連漢子們都清閒了。

  三姐妹聽了娘的話,一齊幸福地笑。

  商議了一會,黃雀兒對娘道:「還是吃餃子吧。初一吃餃子好。等會鍋也容易洗。炒飯太費事了。」

  於是,馮氏就去忙了。

  三姐妹則跟老實爹戲耍說笑起來。

  這時候,是黃老實最開心的時候。

  早飯後,杜鵑三姐妹首先去給爺爺奶奶拜年。

  黃家院子裡,黃大娘陪著兩個老婆子坐著曬太陽、說閒話,大妞也在旁坐著嗑瓜子;黃老爹在屋子裡陪兩老漢喝茶。這些人都是鄰居。

  小寶和小順不在,應該出去給人拜年去了。

  黃大娘看見幾個孫女打扮得清清爽爽,看了叫人磨不開眼睛,心裡本該歡喜。然見她們空著手,想起昨晚的事,又氣不打一處來。

  當著人,她也不叫她們姊妹坐,而是怪聲怪氣地說道:「喲,你們還記得我這個奶奶?還曉得有爺爺?」

  三姐妹滿臉堆的笑容就僵住了。

  杜鵑很快反應過來,笑問道:「奶奶,我們怎麼不記得爺爺奶奶了?奶奶不說明白點,我們腦子笨,聽不懂呢。」

  黃大娘嘲諷道:「你腦子笨?你一心記著旁人,又送菜又送點心,倒把自己爺爺奶奶忘記光光的,哪笨了?這麼聰明,曉得撿那家底厚的往上貼,爺爺奶奶是窮苦的,你當然看不上了……」

  她恨恨地說著,半點情面不留。

  倒要看這個一貫會做人、被人夸的孫女怎麼說。

  一旁兩老婆子也都詫異地看著杜鵑,也覺得這不像她能幹的事。

  杜鵑笑道:「奶奶是說這個呀!我當什麼事呢!」

  黃大娘見她一副鎮定的模樣,十分狐疑。

  杜鵑含笑道:「我們再窮,也不敢不孝順爺爺奶奶。聽我爹說,當初分家時說好的:我們家一年給爺爺奶奶三百斤口糧,端午節和八月節有雞蛋什麼的就送一點,過年殺豬給十斤肉,兩斤板油。這些,我們都一點不少的送了。除了這個之外,平常得了東西,不管是我外公帶來的鹽,還是我小姨送的肉,還是乾娘家送的東西,我們只要得了,都會送些來給爺爺奶奶。年前還送了兔子、雞、鹿肉、羊肉和獐子肉呢,油炸的東西也送了,還送了一條鯉魚呢。奶奶說,我們怎麼就不孝順爺爺奶奶了?」

  脆生生一番話,把黃大娘聽呆了。

  又是一個會算帳的!

  這番話噎得她直瞪眼,可也沒就此罷休,依然揪住那事不放:「那你送菜給旁人吃,怎不曉得送給爺爺奶奶吃?」

  杜鵑詫異道:「不是已經送了肉來了麼?往年因為沒送肉,才送碗頭菜來的;今年直接把肉送來了,還要送菜?」

  黃大娘見她如此不上道,十分惱火:「送了肉就不送菜了?你能送旁人菜,就不能送爺爺奶奶?」

  杜鵑無辜道:「我們沒送他們肉。」

  黃大娘快氣瘋了:「人家能跟你爺爺奶奶比?」

  杜鵑道:「我也沒把他們跟爺爺奶奶比呀!我家所有的野味和魚都是人家送的,我們就是回人情禮,並沒送旁的東西給他們。」

  黃大娘道:「你做菜送人,不送爺爺奶奶就不對!」

  杜鵑道:「照這樣算,我娘生黃鸝的時候,村里好多人送了月子禮。我記得這個李奶奶是捉了一隻雞去的。李奶奶的兒媳婦眼看就要生了,我娘到時候肯定也要送一隻雞過來的,還要加上雞蛋。那我們是不是也要送一隻雞和雞蛋給爺爺奶奶?所有其他的人情禮都要另外準備一份給爺爺奶奶?奶奶,真要是這樣,那可不得了,我家日子沒法過了,我們沒法活了!」

  黃大娘張大嘴巴,她真氣糊塗了。

  這帳怎麼算不過來呢?

  有些個亂!

  李婆子和另一個老婆子也都搖頭,覺得這樣就太過了。

  黃雀兒站在一旁靜靜聽著,伺機插嘴。

  黃鸝則眼珠骨碌轉,看看奶奶,又看看二姐。

  這麼好的現場學習機會,她當然不會放過了。

  二姐姐說了,小娃兒要多看、多聽、多學,還要舉一反三,才能長進。因此,她很用心地聽二姐姐和奶奶說的每一句話,並察看在場人的臉色。

  瞧,二姐姐一直都是笑眯眯的,奶奶卻越說火氣越大,先還坐著不動,現在卻屁|股磨來磨去,都坐不住了。

  大妞姐姐皺眉想事呢,怕是想主意,好給奶奶幫忙的。

  哼,大妞姐姐要是幫奶奶,她也不能幹看著,也要插嘴。她都有點等不及了呢,心裡想了好幾句話,就是沒機會說出來,怕打斷了二姐姐的話

  哎,兩個老奶奶好像偏向二姐姐呢!

  連黃鸝都能看出李婆子的心思,黃大娘如何看不出來?

  她憤怒極了,沖杜鵑道:「哪個要你的雞和雞蛋了?我是說你做的菜!你三十晚上燒的菜!!!」

  杜鵑道:「那個菜,是這麼回事:我小姨家,我乾娘家,還有大頭伯伯他們,都常常接濟我們。我家裡窮,沒東西好回禮,我只好自己動手,做些菜送他們,也算是一份心意。不然能怎辦?難道跟送爺爺奶奶一樣,也送肉和魚給他們?那些東西本就是他們送我家的,再送回去也太不用心了,看著也不像。倒是我親手做的菜,好歹有些誠心……」

  「你送他們菜,就不能送一碗給爺爺奶奶?」

  「……奶奶的意思我聽懂了,就是說我做的菜和點心也要送給爺爺和奶奶。可是奶奶,這沒燒的也送,燒好的還要送,我們家……真的……也沒法弄啊!一鍋燒不了許多,昨兒又忙。不像油炸圓子,炸得多,我們就送了。」

  杜鵑一邊說,一邊尷尬地扯嘴角。

  黃大娘蠻橫地說道:「你們能送旁人,送給爺爺奶奶就沒法弄了?」

  黃鸝聽得心痒痒的,瞅著機會趕緊插進來道:「奶奶,我們沒送旁人肉圓子,也沒送人家兔子和雞、鹿肉、獐子肉,還有羊肉,還有小炸,還有魚呢。這些就送給爺爺奶奶了。」

  黃大娘瞪眼道:「我是你奶奶,當然要比旁人強!」

  這才是重點!

  在她看來,兒子是她的兒子,孫女是她的孫女,不管怎樣,都要以他們為先。有東西送給別人,他們做爺爺奶奶的倒沒有,這還得了?

  她想得不錯,杜鵑覺得可笑極了。

  「奶奶是我的親奶奶,當然要比旁人強了。我也好喜歡這個李奶奶,可我就沒送肉給李奶奶呀!做菜送給小姨和乾娘,那是因為我們分的肉都是乾爹和小姨父送的。不然我們家能有什麼?哪有什麼鹿肉山雞送給爺爺奶奶。我爹也不會別的,就只會幹些力氣活;我娘那年在山上生我,差點半條命都去了,後來也沒養好,落下一身的病;我們姊妹三個也都是沒出息的,頂不得大用。不像小叔會做木匠,小寶哥哥又是能幹的,小順弟弟也聰明,將來都是頂門戶的,能弄許多好東西來孝敬爺爺奶奶。我爹和我娘種幾畝地,一年掙到頭,也就糊弄一張嘴,弄個肚兒圓罷了。」

  她一邊說,一邊勉強笑著,仿佛為自家的貧窮感到羞愧,似乎還為奶奶的無理要求感到為難和委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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