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9章 姊妹花(三更)
2024-10-30 14:46:20 作者: 鄉村原野
那黑影急忙上前扶住他道:「爹,是我。」
聽見聲音,又模糊看清是大兒子秋生,林大頭才鬆了口氣,沒好氣地罵道:「黑咕隆咚的,你站這,想把你爹嚇死啊?你也嫌棄我了?」
「爹,我……」秋生尷尬地解釋。
可是,不等他說完,林大頭就進屋去了。
秋生立在廊檐下的黑暗中,望著透出朦朧微光的屋裡,幾次鼓起勇氣,想進屋去跟爹說出心中所想,又幾次頹然止步。
他實在沒把握、沒信心。
反覆躊躇,就呆呆地站在黑暗中,不知多久。
過了一會,九兒在院外高喊道:「林春!」
不等秋生答應,林大頭在屋裡大聲道:「走了!」聲音有些不耐煩,充滿怨氣。
能不怨嗎?
這當口聽見侄兒的聲音,他更加心煩意亂。
本來自家就比不過大猛哥家底厚、有財勢,林春還這樣,這是成心把媳婦往九兒那邊推呢。
沒見過這麼傻的兒子!
一定是杜鵑那丫頭搗的鬼!
不然,林春那麼喜歡她,能不想娶她?
這丫頭,從小就把他兒子拿捏得死死的,忒不讓他省心。
不行,他一定要想法子。
怎麼著也要把杜鵑娶進門。
不說林大頭充分「開動」他的大頭想主意算計杜鵑,被算計的人累了一天,正呼天呼地的大睡呢。
朦朧中,忽覺有人掀被子下床,又聽見外面「咕咕」雞叫,她便知道天明了。定是爹娘放的雞。因為今天他們要起早,去後面跟小姨合夥做豆腐。
睜開眼睛一看,黃雀兒果然起床了,外面晨光蒙蒙。
她閉上眼睛眯了會,才鼓足了勇氣,狠心掀開被子,將腳伸下床。就怕動作慢了,自己貪念被窩的溫暖,又要賴半天床。
黃雀兒見她這樣子,噗嗤一聲笑了。
二妹每天早上起床,都咬牙切齒的,跟什麼似的。
還有小妹,被子都掀開了,她還跟個老鼠子一樣,直往床里鑽。要是不花大力氣,別想弄醒她。
冬日的清晨,空氣寒涼。
杜鵑被冷氣一激,總算醒透了。
她一邊穿衣,一邊回頭望向蜷縮成一團,腦袋和上半身鑽進被窩,卻把屁|股露在外面的黃鸝,喊道:「起來了!黃鸝。」
黃鸝根本無聲息。
杜鵑又大叫了兩聲,上演每天早上必演的「起床戲」。
見沒效果,杜鵑眼珠一轉,忽然對黃雀兒道:「這肉這麼炕幹了,嚼著真香!還軟和,不卡牙。姐姐,咱把所有的肉都切成小塊,這樣吃起來方便。」
黃雀兒已經穿好了衣裳,正坐在妝檯前,用木梳一下一下梳著柔順的長髮,聞言愕然轉臉。
見杜鵑對她擠眼,頓時反應過來。
她一邊無聲地笑,一邊看向床上。
果然,就聽床上有人問道:「肉好了?」
聲音清醒精神,一點不帶慵懶含糊,可見睡覺的人徹底被吸引了,也徹底被驚醒了。
杜鵑轉頭,只見黃鸝跪坐在床上,披散著一頭短髮,正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問,神情十分關切。
她實在忍不住,哈哈大笑起來。
黃雀兒也笑了。
黃鸝這才發現被耍,氣鼓鼓地咕噥道:「二姐最壞!」
杜鵑見她作勢要鑽進被窩,忙道:「我怎壞了?那肉燜了一晚上,不用問也好了。你確定還要睡,不起來去嘗嘗?五香花生肯定也是煮好了的。別怪我沒提醒你哦!」
黃鸝聽了,飛快地爬到床沿邊,溜下去,站在踏板上,開始穿衣。
杜鵑已經穿好,嫌棄她太慢,把衣裳拿過來,一件一件幫著往她身上套,一邊開始晨誦。
杜鵑:「兩個黃鸝鳴翠柳,一行白鷺上青天。」
黃鸝:「窗含西嶺千秋雪,門泊東吳萬里船。」
杜鵑:「古木無人徑,深山何處鐘。」
黃鸝:「泉聲咽危石,日色冷青松。」
杜鵑:「聲喧亂石中,色靜深松里。」
黃鸝:「漾漾泛菱荇,澄澄映葭葦。」
……
「背九九乘法表。」
「一一得一,一二得二,……」
「五乘以九等於多少?」
「五九四十五。」
「八乘以六等於多少?」
「八六……六八四十八。」
朗朗晨誦和對答中,三人飛快梳妝完畢,又將床鋪收拾了,被子疊整齊,這才出來往廚房去。
黃鸝邊走邊快樂念叨:「初一早上,我就能穿新衣裳了。」
杜鵑問道:「就那麼想穿新衣?」
黃鸝道:「當然了。新衣裳好看。」
杜鵑忍不住教訓道:「要好看,就好好走路。這麼扭來拐去的,像什麼樣子!真正好看的女娃,應該不管穿什麼樣的衣裳,其笑容舉止都賞心悅目,而不是你這樣的。那些靠新衣裳才能撐起來的,都不算真正的好看。」
黃鸝本來又蹦又扭,聞言慌忙站直了,規規矩矩地走。
杜鵑又道:「叫你好好的走,也不是這麼木呆呆的死板。如果這樣裝模作樣,還不如剛才呢。」
黃鸝不滿地仰頭道:「二姐姐,到底要我怎樣走?」
黃雀兒就嘻嘻笑起來。
杜鵑也鬱悶不已,費力地解釋道:「我就是叫你彆扭扭捏捏做怪樣子,但也不要蹩手蹩腳不敢動,總要自然點。說笑走路,自然就是最好了。不要為了引人注意,裝模作樣搞些動作出來。」
黃鸝「哦」了一聲,神情還是懵懂。
進了廚房,黃雀兒找出圍裙繫上,頭巾紮上,便開始忙活起來,一邊對杜鵑道:「就你有那麼些耐心教她。我就沒耐心,管她怎麼走。」
杜鵑也一樣收拾,又不放心地問黃雀兒道:「哎呀,我這樣子是不是特別像個嘮叨的老婆子?姐姐,我比以前囉嗦許多吧?都是這丫頭磨出來的。」
黃雀兒笑道:「你也就對這丫頭才囉嗦。」
她說得很委婉,杜鵑聽了卻咬牙,朝黃鸝命令道:「去,拿掃把把堂屋、房間、院子都掃一遍。不許糊弄,要掃到邊角,床底下也要掃到。」
黃鸝乖乖點頭,拎著小掃帚就去了。
黃雀兒站在灶台裡面,用一個大籃子盛裡面大鍋里的五香花生;杜鵑則掀開外面中鍋的鍋蓋,頓時一股濃郁的肉香味散發開來。
杜鵑看著鍋里燜透收幹了水的醬紅色肉塊,忍住腮幫子冒口水,道:「還真是香。姐姐,先把花生盛起來,把大鍋騰空了,燒些熱水清洗砧板和刀,我要把這肉切小塊裝罐子。」
黃雀兒點頭,動作麻利地將花生盛了,拎到外面瀝水。
然後,刷鍋,燒水。
杜鵑便偷空刷牙去了。
等忙好過來,趕緊先舀了些熱水,使勁沖洗那花生。
黃雀兒過來問:「這是幹什麼?」
杜鵑道:「這花生上面黏糊糊的,吃了手髒。沖乾淨了,就著今兒大太陽,曬一天,那才幹爽呢。吃的時候也弄不髒手了。」
黃雀兒有些不放心,道:「這麼洗,那香味不是洗掉了?」
杜鵑道:「不會。燜了一晚上,味道早進去了。」
黃雀兒剝開一顆花生嘗了嘗,點頭道:「是。我來,你洗手切肉去。」
杜鵑便將葫蘆瓢交給黃雀兒,自去收拾五香肉乾去了。
她將砧板翻過來,又拿熱水燙了一遍;刀也不用平日的菜刀,而是用任三禾給她買的小刀,也燙了,方才淨手切肉。切好的肉塊放進昨天就準備好的瓦罐子。
一邊忙,一邊順手撂了塊肉放嘴裡——
嗯,真的很香。
跟預料得一樣,嚼著很有勁道,卻又不是乾巴巴的嚼不爛,很容易就嚼碎了,粉粉的,香香的味道中透著點辣,十分開胃。
正哼著歌兒忙碌,忽見黃鸝跑進來,道:「二姐姐,我掃好了。能吃肉了?」
杜鵑笑道:「你牙刷了麼?這麼一會都等不及?」
黃鸝只好又去刷牙。
黃雀兒笑不可仰,一面往大鍋里又添上些水,塞了把火繼續燒,一面舀玉米面煮粥。
「早上不弄菜了?」她問杜鵑。
「不用費事了。我把這肉撕些,再把那花生剝一些,拌上些蔥花,用來送粥不正好。還有醬黃瓜和酸菜呢。」杜鵑胸有成竹地說道。
黃雀兒抿嘴一笑,便不吱聲了。
其實她心裡都有數,也會做。但跟杜鵑在一塊做事的時候,她習慣了徵求她意見,姐倆總是商量著來。
等粥煮上了,黃雀兒這才開始洗漱。
回頭進來,見黃鸝早趴在桌邊吃上了。
杜鵑又開始數落:「這肉有點辣。大早上的,空著肚子吃不好。等下吃粥的時候再吃吧。那花生吃幾顆倒沒事,早上吃花生好。」
黃鸝哪肯聽,一邊嚼鹿肉乾,一邊問道:「二姐姐,等吃了飯,我裝些肉乾在荷包里,當零嘴吃好不好?」
「不好。」杜鵑斷然道,「把肉乾裝荷包里,虧你能想出來!那荷包還要不要了?還有,這肉乾帶出去,人家見了,你是給人家吃呢還是不給呢?你這么小氣,肯定捨不得給人吃。那還裝出去現眼乾嘛?你就想顯擺,是不是?黃鸝,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,別跟人顯擺。你想吃,就在家吃。給人家看見了,又不給人吃,只有蠢貨才這樣干!」
黃鸝被訓得沒了聲音。
杜鵑繼續道:「像這肉乾,還有小炸,都是有油的,所以不方便帶出去吃。在家吃的時候也要洗手。不然一手油,再不小心蹭身上,人家看你邋裡邋遢,一點不可愛。」
黃鸝點頭道:「我曉得了,二姐姐。」
杜鵑這才滿意地說:「昨天炒了花生和瓜子,又弄得很乾淨,那個裝在荷包,還不夠你磨牙的?」
黃鸝聽了醒悟過來:原來過年了,家裡吃的多著呢。
她高興地應道:「噯!」
******
三更來了,票呢,四更就要送上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