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春

  呆呆的坐了一會兒，張小白拿起手機繼續打電話，已經一點多鐘了，放在平常肯定不會打擾別人，可他忍不了。

  電話響了一會兒，對方接聽。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抱歉，這麼晚打擾你，我可能會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法照看百寶箱，那邊你多操心，沒有特別重要的事情不要給我打電話。」

  薛紫說道：「知道了白哥，你放心照顧周舟姐，我會看好咱們的百寶箱。」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嗯，掛了。」

  掛掉這個，張小白又給鮑小妹打電話。

  只是響了一聲便接通。

  「哥！」鮑小妹顯然沒有睡著。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小妹，登峰那邊你配合靜姐管理好，我沒空管。」

  鮑小妹瞬間哽咽，「我知道的，哥，我還想著要不要給你打個電話，一直琢磨呢就是不敢打，我怕一打電話就受不了，周舟姐現在什麼情況啊？」

  張小白吸幾下鼻子，呼出一口氣，說道：「我得守著她。」

  電話那頭的鮑小妹輕聲啜泣起來，不想讓張小白看到自己這樣，匆匆忙忙掛了電話。

  誰知道在這個無眠的夜裡她會哭成什麼樣子？

  上大學的時候她就把周舟當成偶像，後來得知周舟是張小白的前女友而且發生過那麼一段，便將她看成了仇人，愛憎分明的鮑小妹只是討厭她恨她。

  隨著後來發生了那麼多事情，那麼多次相處，在小妹的心裡，周舟早已成為很親很親的姐姐。

  再有一個，鮑小妹最清楚張小白的感受，他難受她又怎麼能不難受？

  打完兩個電話，張小白說道：「走，外邊抽根煙。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哥四個坐在小院的台階上，一字排開，每人嘴裡叼著煙。

  初春的夜，有風，有些冷。

  哥四個就這麼安靜的坐著，抽完一支又點上一支。

  微風過處，四個火星一閃一閃。

  張小白突然開口，「老三，兄弟旅遊的事情我管不了了，再沒空你也得抽時間，否則今年的計劃就會落空，搞這個行業一步慢步步慢，不能失了先機。」

  老三輕輕點頭，說道：「好。」

  張小白又說道：「老二，說到底兄弟旅遊是咱五兄弟的產業，我現在沒空，你得多上心，別跟我說不懂，人生下來什麼都不會，都是後來學的，別讓老三一個人在前邊沖。」

  程風說道：「知道了，老大。」

  張小白繼續說道：「老四，你最大的缺點就是缺少魄力，咱們五個中，你最了解這個行業，有什麼意見就提，別總是悶在心裡。」

  季小柔認真說道：「好，老大。」

  張小白深吸一口煙，說道：「石頭那邊就那樣吧，在這方面還是缺點腦子，我不知道會留在這邊多久，所以兄弟旅遊就靠你們哥仨了。」

  「抽完這支煙休息，你們明天就走，我不走了。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第二天早上，張小白很早便起床，在廚房一陣忙碌做了一桌子的菜。

  這麼多年過去了，依然記得她最喜歡吃什麼。

  八點鐘，裴菲攙扶著周舟走下來，她還是化著妝，依然戴著假髮。

  一樓的哥四個站成兩排，都坐著同樣的手勢，嘴角含笑單手握拳。

  加油！

  周舟笑著雙手握拳，曲起手臂揮了幾下。

  「哇，還是那麼漂亮！」程風笑道。

  「沒事的，會好起來的！」田野笑道。

  「舟姐，我們都在你身邊！」季小柔笑道。

  周舟笑道：「老二最實誠，老三最會安慰人，小老四最會鼓勵人。」

  張小白委屈狀，皺眉道：「那我呢？」

  周舟看了一眼餐桌，說道：「你最會伺候人！」

  張小白躬身伸出一隻手臂，做了個請的手勢，「請大小姐用餐！」

  周舟昂首挺胸，抬起一隻手臂，張小白趕忙攙扶上去，憋著嗓子喊道：「請娘娘用餐！」

  「噗……」

  周舟笑出聲，在張小白的攙扶下，緩緩走向餐廳。

  眾人坐下吃飯，周舟吃的很慢很艱難。

  此時的她沒心情吃，目光看過去，都是那幾個熟悉的面孔，突然又一種如昨的感覺，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洛大。

  那時候，這種場面太常見，301寢室四個大帥哥配上一個大美女。

  那哥仨不介意自己當燈泡，反而覺得這是一種榮耀。

  昨日重現，他們還在。

  似乎商量好的似的，哥仨草草吃完，隨後便告別離去，周舟沒去送，張小白也沒有，倒是裴菲總覺得有些不自在，說去送送他們。

  餐廳只剩下兩個人，吃的都很慢。

  張小白吃飯慢是出於習慣，小時候吃不飽，只能細嚼慢咽將所有的營養全部吸收才能撐下去。

  而周舟是因為吃的太艱難。

  張小白鄭重說道：「我知道很痛苦，但你必須得吃飯，只有吃飯體內才有免疫力，你才能有體力去戰勝病魔。」

  他不知道這句話有沒有道理，這是姥姥對他說的，在他生病的時候說的，他深信不疑。

  周舟端起碗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小米粥，喉嚨微動，慢慢咽下去。

  她本想掩飾身體上的痛苦，不想讓他心疼，可善於演戲的她卻演的很不好。

  她的表情不再輕鬆，看上去比喝中藥的更加難受。

  喝完之後，周舟抹了抹嘴，抬起頭笑著看向張小白，「我厲不厲害？」

  她想得到他的誇獎。

  他沒有誇獎，因為已經說不出話來，他咧著嘴笑，臉上卻滿是淚水。

  他哭著說：「對不起！我做不到！我真的做不到！」

  他告訴自己要堅強，要笑，只有這樣才能感染到她，可是看著她喝粥那種神情，他真的笑不出來，他真的忍不住。

  他並不擅長演戲。

  張小白用袖子抹了抹眼淚，繼續哭著說道：「你為什麼這麼不聽話？為什麼不聽我的囑咐？你的胃不好，不能吃涼的不能吃辣的，早餐必須得吃不然容易得胃病，要按規律吃飯，你睡覺不老實容易著涼，這些你都記得嗎？」

  這是分手那天晚上，他對她的叮囑。

  周舟也不想哭，她更不想傳染給他，可聽到這些話，她再也抑制不住。

  她一遍又一遍的，哭著說道：「對不起，對不起……」

  她沒做到，她本就不是一個自律的女孩，沒有他在身邊看著她，她又怎麼能做到？

  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當裴菲走進來時，張小白已經在收拾餐桌，周舟倚著餐廳的門看著他。

  已經恢復了神色。

  裴菲說道：「一會兒司徒登谷楊韓悅到了！」

  周舟輕嘆一聲，說道：「看來都知道了。」

  昨晚網上消息發出之後，周舟便立馬關了手機，不然會接個不停。

  於是那些人都給裴菲打電話。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能不見的就不見，白露姐魏微她們也說過來看你，我沒讓她們過來，你現在需要的是靜養是治療。」

  周舟笑道：「知道啦！」

  張小白端了一杯白開水，說道：「喝！」

  周舟哦了聲，乖乖的喝水。

  裴菲愣了下，心想真不如早點讓他知道，也只有他治得了她，可是……

  裴菲沒好氣的說道：「你讓她喝白開水有什麼用？趕緊吃藥啊！」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喝水總不會是壞事吧？再說藥也得吃啊！」

  白開水包治百病，張小白不知道從哪裡看到過這句話，於是便記了下來。

  據說這是暖男手冊其中的一條。

  吃過藥，三個人在沙發上隨意聊著天，門鈴聲響起。

  張小白搶先一步去開門，卻把三人堵在門口。

  「是真的，正在治療，她這個時候需要的是鼓勵，不要替她悲傷，懂嗎？」

  谷楊一拳打在牆上，司徒登眼神迷茫，韓悅神色悽然點了點頭。

  走進屋，周舟早已站起來迎接，笑道：「親們來啦！」

  韓悅小跑著上去，輕輕抱住周舟，哽咽道：「舟姐！」

  她真的忍不住。

  周舟卻安慰她，「丫頭，姐沒事哈！」

  韓悅這才想起張小白的話，深吸幾口氣，說道：「我姐當然沒事了！」

  谷楊只是心疼的看著周舟，在他心裡，她是個令人敬重的妹妹。

  周舟笑道：「谷哥，坐呀！」

  哪裡還坐得下？谷楊只是在屋子裡轉圈。

  周舟看向似乎已經傻了的司徒登，「登徒先生，你傻站著幹嘛呢？」

  司徒登嘴角咧了下，似乎很想笑出來，卻死活笑不出來，他突然捂著嘴巴跑出去。

  見到如此病態消瘦的她，最終還是沒忍住。

  特意跑到院子的角落，司徒登靠著牆壁坐下，無聲的哀嚎著。

  張小白走了出來，坐在他身邊，等他好些之後遞上一支煙。

  「你說我傻不傻？竟然一點都沒有發現。」張小白慘笑道。

  司徒登深深吸了一口煙，說道：「是我們！我之前也覺得她有些不對勁。」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怪我，如果早些知道，她就早點治療了。」

  全世界都拿她沒辦法，但張小白有辦法，或許知道這一點，所以她才會隱瞞的如此深。

  司徒登說道：「你應該多陪陪她。」

  司徒登了解他們之間的感情，現在這個時候，周舟最需要的就是張小白。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我會一直陪著她！」

  司徒登很滿意這個答案，點點頭說道：「那就好！」

  張小白拍了拍他的肩膀，說道：「進去吧！」

  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兩個人走進屋，幾個人正在議論事情，如今已經有媒體曝出新聞，該怎麼回應？

  裴菲的意思是不做任何回應，管他們怎麼想呢。

  韓悅的意思是否定，不然那些狗仔們會一直纏著周舟。

  谷楊沒什麼態度，不擅長應對這種問題。

  張小白和司徒登正好進來，幾個人都看向他倆，在這種事情上他倆更有辦法。

  司徒登正想講話，張小白先開口了，「我已經想好了，召開新聞發布會，坦誠告訴大家！」

  韓悅和裴菲同時問道：「為什麼？」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不承認的話，肯定會有人起疑心，然後繼續跟蹤騷擾，我不喜歡那樣，我就想讓周舟做個普通人，正常養病正常看病正常治病，如果誰在敢騷擾，我絕不留情。」

  韓悅和裴菲還想說什麼，周舟搶先說道：「成，就這樣！」

  司徒登問道：「什麼時候召開新聞發布會？」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越早越好！」

  司徒登說道：「我去安排！」

  看了一眼周舟，她從他笑了下，司徒登轉身離開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第二天，燕京某酒店，周舟召開新聞發布會。

  幾乎所有有影響力的媒體記者都到了。

  這個新聞實在太震撼，剛剛刊登出來便備受廣告網友們關注，早已波及到線下。

  周舟的名氣太大，無論是吃瓜群眾還是眾多粉絲，都在等待著答案。

  她到底有沒有得癌症？

  當有兩個人走到台上之時，台下一片譁然。

  可以看得出來，戴著口罩的正是大明星周舟，而另一位男子是誰？

  肯定不是圈子裡的人。

  娛樂圈向來很健忘，一個個重磅消息總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被另一個個新聞所代替。

  張小白和周舟的事件已經多去多年，沒有人能認得出他來。

  兩人坐下，張小白看了周舟一眼，眼神溫柔，似在鼓勵。

  周舟輕微點了點頭，摘下了口罩。

  炸了！

  全場炸掉了！

  周舟沒有化妝，神色蒼白，臉龐消瘦，就跟得了重病一樣。

  不少記者露出不忍之色。

  周舟跟媒體的關係一向很好，有很多人都打過交道，見到她如此情景，紛紛表達著心疼。

  張小白清了清嗓子，說道：「今天我是周舟的代言人，有什麼話直接問我，下面是提問時間。」

  「請問你是誰？」

  「我叫張小白！」

  「你和周舟是什麼關係？」

  「我……我是周舟的朋友，另外也是她的前男友！」

  現在有人才記起了那段往事，台下頓時嘈雜起來，議論紛紛。

  張小白敲了敲桌子，不耐煩的說道：「還有人提問嗎？」

  「周舟真的……病了嗎？」一位女記者關切的問道。

  張小白點了點頭，說道：「是的，胃癌！」

  儘管看到周舟的狀態已經有所想到，可聽到這麼殘酷的答案仍然太震撼，更多是接受不了。

  台下再次大亂。

  張小白喊道：「靜一靜！」

  台下重新安靜。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周舟現在正在積極配合治療，病情已經有明顯的好轉，今天召開發布會就是想告訴大家最真實的情況，希望大家能夠理解，在以後的日子裡不要在打擾到她，病人需要休息！」

  「今天的發布會就到此為止！」

  說完話，倆人站起身，張小白攙扶著周舟走了出去。

  ……

  ……

  接下來便是治療的時間，張小白始終陪在周舟身邊，給她做飯，講笑話，說著以前的事情，更重要的是陪她去醫院。

  儘管在發布會上說的很清楚，但仍然有記者跟蹤偷拍，有次張小白差點動手，最後僱傭了幾個保鏢專門對付偷拍的人，只是攔著。

  兩個多月就這樣過去，治療很成功，周舟的身體有著明顯好轉，至少能吃得下飯去。

  張小白心裡上的壓力終於小了些，這些日子對他來講是一種極其難受的煎熬。

  2011年5月28日，張小白收拾完廚房，陪著周舟看電視。

  「今晚歐冠決賽，巴薩對曼聯，一起看呀！」張小白笑道。

  「好呀好呀！」周舟高興的說道。

  但周舟卻有一絲疑惑，以前的他總是希望自己好好休息，為什麼今晚要熬夜？

  而且還是看球……

  周舟突然有些不自在，想到了去年看世界盃的事情。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吃藥，睡覺，比賽的時候我叫你起床。」

  周舟乖乖照做。

  事實上周舟確實拿張小白沒有辦法，周舟曾讓他回去陪著老婆孩子，他一次都沒回去，張小白堅持睡在周舟房間，周舟也沒扛的住。

  現在張小白就睡在臥室里，只不過打地鋪。

  說要守著她，就得守著她。

  29號，凌晨兩點半，張小白輕聲叫周舟起床，以前她總是賴床叫不醒，自從生病以後睡覺特別輕。

  周舟揉了揉眼睛，靠在床頭，張小白拿了個溫毛巾給她擦臉。

  兩點四十五，溫布利大球場，巴薩曼聯的歐冠決賽開始。

  張小白也坐到了床上，跟她並排，頭挨得很近。

  27分鐘，巴薩一比零領先。

  張小白沒怎麼激動，周舟倒是興奮的不行。

  34分鐘，魯尼的進球幫助曼聯扳平。

  張小白沒什麼失落，周舟卻很頹然。

  半場結束。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我知道你不喜歡足球。」

  周舟說道：「人是會變的，我現在可喜歡了。」

  張小白無奈搖搖頭，不想去辯解，因為自己喜歡她才會喜歡，這叫愛屋及烏。

  周舟輕聲說道：「好想去現場看巴薩的比賽。」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等你好了，我帶你去諾坎普看國家德比。」

  周舟伸出手指，說道：「拉鉤！」

  兩人拉鉤。

  下半場開始。

  54分鐘，梅西進球，巴薩再次領先。

  這一次張小白終於動容，周舟更加高興，這是他偶像進的球。

  69分鐘，巴薩再進一球，三比一領先，看著場面的局勢基本上沒什麼懸念了。

  不過張小白還是有些擔心，大概這就叫球迷，不吹響終場哨的一刻永遠不踏實。

  比賽結束，巴薩冠軍。

  兩人都笑了，笑的像個孩子。

  繼續看頒獎儀式。

  周舟看著巴薩隊員舉起大耳朵杯，問道：「我看過幾場巴薩的比賽，這個人好像不是隊長吧？」

  為得就是這個時候。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他叫阿比達爾，他得過肝癌，你看，他現在好好的，還能踢球，所以你也沒事的！」

  周舟哇了一聲，「他好厲害呀！」

  張小白揉了揉她的光頭，輕聲說道：「你也很厲害的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