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八十五章 親人

  張小白聽老母親說起過這事，當時並沒有什麼感觸，可如今聽親歷者詳細說起，心中難以平靜。

  隨著幾件事的發生，他對於那個男人有著某種好奇，或許還夾雜著一些其他的情緒。

  小的時候，他問過姥姥很多次關於父親關於母親的事情，到後來便不再問了。

  可能在心靈最深處，他還是想知道父母到底是什麼樣子的吧？

  張小白緩緩吸了一口煙，問道：「李奶奶，後來呢？」

  李老太太繼續說道：「農村人起的早，五點多我潑尿盆的時候再次見到了那個男人。」

  隨後李老太太停頓了一下，說道：「小白啊，說了你可別害怕啊，他就跟瘋了似的，一會兒哭一會傻笑，然後嘴裡還不停的叨咕著。」

  張小白問道：「他說啥了？」

  李老太太說道：「他不停的叨咕著，你等等我啊，我隨後就到！」

  張小白沉默了半晌，又問道：「李奶奶，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嗎？」

  李老太太緊緊皺眉，努力的回憶著，「記不清楚了，不過很白很好看，穿著西服皮鞋戴著一副眼鏡，很像個文化分子！」

  張小白深吸一口氣，說道：「李奶奶，謝謝了啊！」

  李老太太說道：「這孩子，跟我還客氣啥？小白啊，奶奶當初也是瞎了眼，說過不少你的壞話，想想那時候，還真對不起你啊！」

  張小白笑了笑，說道：「李奶奶，你孫子不是想去元盛鋼鐵嗎？回頭讓他找我就成！」

  說完話，幾人離去。

  李老太太沒有送出口，只是呆呆的坐在炕上，不時抹著眼淚。

  老母親又帶著張小白來到村西楊老太太家。

  張小白對楊老太太很客氣，姥姥曾經說過，整個臥龍村對咱家最好的就是楊老太太。

  道明了來意，楊老太太嘆口氣，說道：「小白，我跟你姥姥關係不錯，所以你家的事情我知道不少，聽我慢慢跟你說啊！」

  張小白洗耳恭聽。

  楊老太太說道：「你們一家都是外來戶，你知道吧？」

  張小白點點頭，「知道的！」

  楊老太太繼續說道：「你姥姥家庭成份不好，解放前那會兒是富農，所以從小就識文斷字，要不咋能教出你這麼個好外孫來？」

  張小白欣慰一笑，以前總覺得姥姥跟普通村裡的婦女不一樣，能教給他做人的道理，而且那道理還都是一套套的，原來根本在這。

  那時候講家庭成份，富農尤其不好，找不到什麼工作。

  楊老太太說道：「你姥爺是貧民，不顧一切非得跟你姥姥在一起，這才搬到這麼遠的地方，至於原來在哪，我就不知道了！」

  張小白笑了笑，說道：「想不到我姥姥姥爺還那麼時髦，那時候就自由戀愛了！」

  楊老太太又說道：「你媽長得俊，說真的，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那麼俊的丫頭，而且人也聰明，不過在這個地方，再聰明也上不好學。」

  「在你媽十七八的時候，家裡提親的都快踏破門檻了，不光是咱們村子的，十里八村的都知道有這麼水靈漂亮一個姑娘！」

  「當時給你姥姥愁的啊，她其實不想讓你媽就在這個地方紮根了，你媽心也大，對這裡沒有什麼好感覺，跟家裡一商量就出去了！」

  「去哪我就不知道了，你姥姥姥爺也不知道，總之一走就是好幾年。那一天，我正在你家跟你姥姥嘮嗑，你媽回來了！」

  張小白知道，媽媽再次回來，是挺著大肚子，也正是因為這件事，這個家處處受村里人排擠，最後才會搬到那個半山腰。

  張小白輕聲問道：「楊奶奶，我媽自己回來的？」

  楊老太太露出惋惜之色，「你媽大著肚子回來的，當時我記得很清楚，你媽的臉色很不好，回來後見到你姥姥，笑著喊了一聲媽。」

  「我本以為，你姥姥會把姑娘打出去，不打也得痛罵一頓，可沒想到你姥姥啥話都沒說，就抱住閨女，母女失聲痛哭！」

  張小白喃喃說道：「姥姥真好！」

  楊老太太沉默了一陣，說道：「後來你媽生你難產沒了，你姥爺後來也沒了，你姥姥給你拉扯大然後也沒了。」

  說到此處，楊老太太抹了一下眼淚，感慨道：「苦命的一家，苦命的孩子！」

  張小白說道：「楊奶奶，你能跟我說說關於我爸的事情嗎？」

  楊老太太嘆口氣，說道：「也罷，人都沒了，說就說吧，其實你姥姥交代過我，無論如何都不能跟你說的！」

  「你爸到底是怎樣的人我不清楚，當初你姥姥跟你媽發生了分歧，你姥姥堅決認為他就是個拋棄妻子的壞男人，你媽媽說他是逼不得已。」

  「不過有一點你姥姥倒是說過，你爸肯定是個大家族的孩子，家裡很有錢，那天晚上你爸來過一次臥龍村，你姥姥把你藏起來，說你媽死了，讓他滾蛋！」

  「隨後他再也沒有來過，你姥姥跟我說過，她這輩子最恨那個男人，這樣的壞男人怎麼就讓你媽那麼著迷了？」

  「為了他，人都沒了啊！」

  楊老太太嘆息不止，惋惜不止。

  她可是知道當時那個姑娘有多招人喜歡，十里八村的男人都喜歡啊！

  如果沒有去外邊，就不會認識那個男人，恐怕也不會難產而去。

  一輩子生活在臥龍村，窮是窮了點，不也挺好？

  重要的是活著啊！

  張小白道了謝，然後走出去。

  楊老太太再次叫到他，「小白，有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。」

  張小白轉頭，「楊奶奶，無論什麼事，都得告訴我啊！」

  楊老太太說道：「小白，你媽媽懷著你回來的時候，你姥姥說要打掉你，你媽堅決不同意，說只要你沒了，她就活不下去了！」

  張小白咽了下喉嚨，眼淚情不自禁的流下來。

  楊老太太解釋道：「你別生你姥姥的氣啊，做母親的，哪能看著自己親生閨女毀了啊！」

  滿是淚水的張小白咧嘴一笑，「不會的，我姥姥，我媽，對我都是最好的！」

  張小白一個人從村西走到村東，來到那片柏樹林，來到那三座墳前。

  跪下！

  一聲長嘯！

  「媽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