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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1章 楊氏的憤恨

2024-10-27 16:21:13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阿季指著信函,與梅川道:「原本我想著,待制服了朱旻,交予新帝處置。奈何新帝駕崩。按理,也是該皇后主事。她既發了話,便按她說的做吧。」

  梅川皺著眉:「我總覺得不對勁。」

  「何處不對勁?」

  「朱旻不會貿然殺了新帝,除非他已找到了國璽。可瞧著他今日那情形,不像是手握國璽的樣子。」

  「你是說……新帝的死因有蹊蹺?」

  「是。西南一役,傳到朱旻耳里,以朱旻的性情,必會早早做好準備。沒道理在這個節骨眼兒,大軍直抵京都時,忽然殺了新帝。這不是火上澆油嗎?」

  阿季問孫冊道:「這信函是誰送來的?」

  孫冊如實答道:「南平公主府的管家。」

  阿季想了想:「有沒有可能是慕容飛?正月里,他進京受冠禮的時候,我曾見過他一面。那個年輕的南界王,不是好相與的。」

  孫冊道:「苻兄說的不無道理。慕容飛周旋於朱旻與新帝之間,輕於去就。無非是想削弱大梁的國力,擺脫南界對大梁的附屬。」

  梅川不作聲。

  她想起朱瑁的魂魄欲言又止的樣子。

  真的會是慕容飛嗎?

  阿季吩咐時允道:「告訴兄弟們,熄了炊火,入帳,假意安歇。子夜過後,攻城。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眾人散去後,阿季抱著梅川臥在榻上。

  因就地駐紮在京郊,紮營時間倉促,營帳內分外簡陋。但因懷抱著梅川,阿季覺得此處勝過所有的奢華殿宇。

  阿季的大手貼在梅川的肚皮上:「閨女今日好不好?鬧人了沒?」

  梅川笑了起來:「瞎說什麼?不到倆月的孩兒,有甚動靜?」

  「就有。我說有就有。我的閨女能是尋常孩兒嗎?」阿季將頭埋在她的頸間,來來回回。

  「再過一會子,便要攻城了,又是一場惡戰。你每回打仗,我都懸著一顆心。」

  「以後便好了。來都來了,百姓們都知我要勤王,沒道理打到一半,跑了。」

  「嗯,我知道,只是不知怎麼回事,我的心總怦怦跳,覺得要出事……」梅川面有憂色。

  「那我聽聽你的心是怎麼跳的。」

  京都的秋月與別處的不同。

  格外的明。

  格外的白。

  阿季說:「你別擔心我,我從沒打過敗仗。有我在,不會出什麼事。」

  「嗯。」

  阿季拍她的背:「睡吧,我看著你睡著了,再去攻城。我留一隊身手好的將士守著你。誰也別想再把你從我身邊搶走。」

  自荒野那回丟了梅川,阿季較之從前,更謹慎了。

  他哼著斷斷續續的西都調子。

  梅川緩緩閉上眼。

  子時到了。

  他披著鎧甲,拿著青龍刀,走出營帳。

  軍師孫冊叮囑道:「苻兄,若碰到南界的兵,留一線餘地,咱們不宜樹敵太多。」

  阿季點頭。

  「孫先生守在駐地,若有異動,及時讓人稟與我知。」

  「是。」孫冊俯身。

  自拿到勤王詔命,孫冊沒有再在阿季面前提過「自立為王」的話。諸事聽從阿季指派,無有異議。

  他生恐梅川不悅,致阿季不悅。

  大軍離營後,營帳安靜下來。

  孫冊用粗陶茶壺,抿了幾口茶,推算著時辰:人該來了。

  果然,一個身著藍衣的漢子進得他的帳中。

  「孫先生,皇后娘娘有請——」

  是的,其實傍晚的時候,孫冊收到的信函有兩封。一封是寫給阿季的,一封是寫給孫冊本人的。

  楊令佩請他去宮中坐坐。

  來接他的藍衣漢子,是楊令佩的娘家哥哥,楊府的大公子,現任的京畿巡察使——楊令休。

  孫冊道:「楊大人莫急,這茶壺裡還有點子茶,待孫某喝完不遲。」

  楊令休道:「孫先生想喝什麼樣的茶,千秋殿沒有?」

  「楊大人此言謬矣。孫某這人實實有個怪癖,只喝自己壺的茶。旁的茶喝了,拉肚子。」

  楊令休笑起來:「那孫先生便帶上自己的壺吧。」

  孫冊握著茶壺,跟著楊令休出了帳,從邊側的角落裡悄然上了一頂小轎。

  端親王的人馬迎戰不迭,宮中的守衛復又恢復到了從前。

  楊令休與御林軍中許多人甚是相熟,不費什麼勁,便將孫冊帶進了宮。

  千秋殿。

  楊令佩端坐在一把黑木椅上,見他們來,熱絡道:「哥哥,孫先生來了。鴻鵠,看茶。」

  孫冊行了個禮:「皇后娘娘千歲。」

  楊令佩起身扶了扶:「孫先生快快免禮。哥哥能請得你來,本宮不勝歡喜。」

  孫冊坐下來。

  鴻鵠端上茶,孫冊沒動,只握著自己的粗陶壺,眼角的餘光看著鴻鵠,看著殿中的情形。

  楊令佩道:「攻城之戰已然打起來了。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「昨日苻將軍看了本宮的信函,如何說?」楊令佩慢慢兒道。

  「不管怎麼樣,殺朱旻,是必須的。」

  「果真那樣,本宮便多謝將軍,多謝孫先生。」

  「皇后娘娘不必謝。苻將軍殺朱旻,乃是全貴妃的意思,並非遵皇后娘娘的旨。當初,陛下命全貴妃出宮搬救兵的時候,已經交代過全貴妃,朱旻得殺。」孫冊的手在粗陶茶壺上劃著名。

  「哦?」楊令佩道:「苻將軍竟是這般聽全貴妃的話呢。」

  「那是自然。」

  孫冊道:「全貴妃跑到西南的時候,我恰好在營帳。她帶來一封陛下的親筆詔書……詔書上除了勤王,還寫了別的……」

  說著,他像是懼怕什麼,斂了口。

  楊令佩的手指抖了抖:「還寫了什麼?」

  「沒,沒什麼。」孫冊低下頭。

  「孫先生看在皇妹阿五的分兒上,亦不肯相告嗎?」楊令佩淚眼盈盈。

  孫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:「非是不肯,乃是不敢。」

  楊令佩道:「先生但說無妨,本宮絕不會出賣先生。」

  孫冊艱澀道:「陛下有言,將江山交予全貴妃。若全貴妃的孩兒是皇子,便立他的孩兒為儲。」

  縱是早已料到,但經孫冊的口證實,楊令佩仍是恨怒交織。

  「他又怎知全貴妃的孩兒一定是皇子?」

  「娘娘忘了蘇意和之子嗎?陛下將江山交予全貴妃,一切,都是全貴妃說了算。橫豎……」

  「橫豎也輪不到本宮的孩兒,是嗎?」楊令佩哆嗦著,一旁的茶盞「砰」地一聲掉落在地。

  「娘娘息怒。」

  楊令佩平靜下來,柔聲道:「本宮心裡明白了。多謝先生走這一遭兒。本宮不會虧待先生,先生想要什麼,儘管開口。」

  「孫某無所求。」

  孫冊起身:「孫某該回去了。將軍回營,若是見不到孫某,該吃心了。」

  楊令佩頷首:「哥哥,送孫先生。」

  出了千秋殿,孫冊見南平公主站在燈籠下面等她。

  那燈籠亮亮的,她的雙眼也亮亮的。

  「先生,此前南平寫給你的信,收到了嗎?說的是……是……去南界的事……」

  「孫某看到了。」

  「南界沒有冬天,四季如春,阿娘說,南界有一種花,叫扶桑,終年不絕。」

  「是,多年前,孫某曾去過南界一回,見過扶桑花,它還有一個名字,叫朱槿。瘴煙長暖無霜雪,槿艷繁花滿樹紅。每嘆芳菲四時厭,不知開落有春風。」

  孫冊看著南平公主,徐徐說著:「它的花朵大而艷,花心卻很獨特,由許許多多的小蕊連接起來。人皆言,扶桑,意為,熱烈的外表,纖細的心。」

  「纖細的心……先生當真博學……」

  風吹著南平公主的裙帶。

  她嘴角綻出青澀的淺笑來:「先生許久未見阿五,可有……可有惦記過阿五?」

  「有。」

  孫冊脫口而出,像極了真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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