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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流落異國他鄉

2024-10-27 16:21:13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丫頭們應著聲兒,將男人拖到昭若寺的柴房。

  大齊歷代君主尚佛。昭若寺,香火鼎盛。就連柴房,亦乾淨整潔。

  一路顛著,男主口中吐出不少污水。

  秦琨玉喚一個小沙彌端來一碗清粥,緩緩灌入男人的口中。

  麻利地做好這一切,秦琨玉起身,向秋兒霜兒道:「我們走吧。」

  忽然,男人反手一把扣住秦琨玉,悶聲問道:「你們是何人?」

  秦琨玉通過他的口音斷定,他非大齊之人。

  男人身手敏捷,不似尋常農人,應是武夫。

  秦琨玉道:「我們是救你的人。」

  「這是在哪兒?」男人問。

  「錦都,昭若寺。」秦琨玉答道。

  秋兒霜兒見男人恩將仇報,扣著自家小姐,急了,忙要喚人。

  秦琨玉向她們擺了擺手,示意她們莫要慌張。

  床上的苻妄欽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。

  一身紅衣的梅川站在城牆為他送別。戰場上的刀光劍影。孫冊遞給他的邸報。遲遲未來與他會合的錢總兵。大齊將領的偷襲。一心潭邊的絕望。

  他的思緒停留在一心潭。

  他記得他被迫無奈,跳下了一心潭,水流湍急,沖走了他身上的鎧甲衣物……

  他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,手漸漸鬆開。

  大齊的水域多相連。

  原來,他竟漂泊到了錦都。

  軍中現時怎樣了?

  碧龍璽在混亂中可有丟失?

  還有,那個他不忍想起的女子,梅川,她在京中還好嗎?她做了朱瑁的妃子,究竟是她自願,還是被迫?

  苻妄欽捂住頭。

  腦子雜亂且痛。

  秦琨玉道:「我們是在麗水河中將你撈起,你渾身是傷,身份不明。現時正是梁軍齊軍交戰之際,你是誰,如實說來。」

  苻妄欽想了想,閉上眼。

  當今之際,唯有先安然活下來,方能圖後路。

  「我是西都龍威鏢局的一名鏢師,戰亂之中,押一趟貨物到錦都,誰知半路,被強盜所害,推入河中。同伴們都死去了,只剩我一人。」

  西都。是了。他確是西都口音。

  西都與涼州相鄰,是梁齊邊境。

  有功夫,卻非軍中人,原來是鏢師。

  鏢師嘛,渾身上下無有貴重之物。就連貼身穿的單衣,都是粗布織就。這本是苻妄欽平素在軍中的簡樸作風,與兵士們同袍同食。然而,在此時的秦琨玉眼裡,卻是很好的佐證。

  佐證了苻妄欽的謊言。

  她信了他的身份:「如此,倒還說得通。」

  她問道: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

  不知怎的,苻妄欽想起與梅川的第一次相遇。在營帳中,她喚他的乳名「阿季」,她說她是祖傳的神算之術,通天曉地。

  苻妄欽心頭一陣酸澀。

  為何,這些甜蜜的片段,此刻咂摸起來,這般傷悲。

  那張他朝思暮念的面孔,如何才能再見。

  「我姓梅,單名一個季字。」

  「梅季兄。」秦琨玉笑了笑:「你便放心在此處安歇養傷,我會囑廟裡的和尚關照你。」

  說完,秦琨玉離去了。

  無根無基的鏢師。

  異國人。

  身負武力。

  秦琨玉坐在回府的馬車上,腦海中兀地有了一個驚天的念頭。

  她需要一把刀。

  這個叫梅季的人,豈不是出現得剛剛好嗎?

  秦府。

  秦松平忙完公務,喚女兒一道進晚膳。

  他膝下荒涼,唯得一女。

  這些年,他沒有少為女兒的婚事操心。錦都里的達官子弟,朝堂上的新貴,他都上著心。可誰料女兒眼高於頂,誰也看不上。這成了他的一塊心病。

  不過,眼下有比這更讓他憂心的事。

  他在飯桌上吃了兩口,便放下箸來。

  「我王還是太年輕啊。一眾臣工上諫過,不宜輕率與大梁開戰。可我王還是執意為之。只看著眼前的小利,任由齊兵在邊境挑釁。這下子惹了大禍,大梁派大軍來打,昨日,竟然連涼州城都丟了。哎。」他連連嘆氣。

  秦琨玉道:「臣不言君之過,爹爹這話不該說。依女兒看,我王甚是英明果敢。他登基六年,親政三載,大齊國力顯見提升。年初的時候,天安一戰失利。我王是個有血性的男兒,焉能不記此國恥?與大梁開戰,並無錯。」

  秦松平眼神複雜地看了看女兒。

  「琨玉,爹爹知道你……你還是死心吧。」

  六年前,齊王孟旭繼位之初,朝臣們商議著選後。秦琨玉的名字在候選之列。

  她離後位只有一步之遙時,被孟旭之母曹太后否決,大筆一揮,定了中書令的女兒高承。

  秦琨玉羞憤交集,卻也無奈。

  她與孟旭、高承,年幼時曾在宮宴上相識。她的容貌、才學,在世家女子中,當屬翹楚,為何曹太后寧願選平庸的高承,而不選她呢?

  她想不通。

  她待字閨中,這些年,議婚無數次,可她誰也看不上。

  她一心認為,只有孟旭,才是她的良配。

  老天有眼,去歲,高皇后崩逝了。而當年獨擋她進宮的曹太后早在三年前就故去了。

  一直守在閨中未嫁的她,仿佛看到了曙光。

  她寄予了全部的期望,想做繼後。

  可是,一月前,孟旭下了詔,定的繼後之人竟然是薛之慶的孫女薛漪,於八月初八大婚迎娶。

  她的希冀再一次被打破。

  她不甘啊。

  春盡薄朱顏,俯仰歲將暮。

  眼看著,她這朵花就要零落,後位卻又與她失之交臂。

  秦松平道:「我王心中有權衡,戰事在即,他定了名將薛之慶的遺孤為繼後,為的是鼓舞士氣。琨玉,這是你的命。命中沒有的,怎麼奢想都是枉然。你早一些看清為妥。等戰事過了,安心擇一戶人家,嫁了吧。爹爹求你不要再胡思亂想了。」

  說著,秦松平抹了抹淚。

  不。

  她不想認命。

  她去昭若寺祈福,霜兒以為,她是在祝禱菩薩賜給她一位如意郎君。這話,對,也不對。她的如意郎君自始至終只有齊王一人。她是在求菩薩給她一個機會。

  柴房中,那個她無意中救下的鏢師,不正是她的機會嗎?

  菩薩是在保佑她啊。

  一個異國的武人,就算做下什麼,與她秦琨玉有何干係呢?

  沒見過世面的鏢師,怕是得些銀錢,便感激涕零,提著腦袋賣命了。

  秦琨玉凝神想著,嘴角微微地冷笑。

  秦松平被女兒的模樣嚇得不輕,連忙道:「琨玉,你聽到爹爹的話了嗎?」

  秦琨玉回過神來,嬌俏一笑:「女兒聽到了。爹爹放心。」

  她放下碗,乖巧地用手撫了撫秦松平的胸口:「女兒答應您,早早將婚事落定。」

  秦松平以為她想開了,愛憐道:「如此就好,如此就好。」

  三日後,昭若寺。

  因有秦琨玉的關照,小沙彌往柴房送了不少藥與吃食。

  苻妄欽身體底子強健,有了這些藥與吃食,慢慢恢復過來。

  期間,秦琨玉來看過他一次,見他在院子裡虎虎生風地打拳,好像很是歡喜。臨走時,還留下了一錠金子,道:「梅季兄可去錦都城裡轉轉,或買綾羅,或買刀劍。」

  苻妄欽對她的熱絡有些不慣。

  他問她的名姓,她不答。

  但他依稀看到她的馬車的燈籠上,寫著一個「秦」字。

  晚間。

  苻妄欽摸出柴房,在昭若寺外轉悠著。

  他在想,用什麼樣的方式躲過錦都至涼州巡防的齊兵,走哪條路回營為妥。

  主帥幾日不歸,營中不知亂成何等田地。

  突然,暗影中一隻手臂拽住他。

  苻妄欽靈敏地回擊,一個過肩摔,將那人摔倒在地。

  地上的人道:「苻兄,我可算找到你了。可沒想到,剛找到你,你便給我送了這樣大一個禮……哎喲……」

  是孫冊的聲音!

  苻妄欽將他扶起來。

  真的是孫冊啊。

  苻妄欽忙問:「孫兄,你怎麼到了此處?走,與我一同回營吧。」

  孫冊還未開口,已紅了眼眶。

  「苻兄,軍營出大事了!你怕是……回不去了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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