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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0章 先帝的遺詔

2024-10-27 16:21:13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朱珝竟這樣跑掉了。

  他是覺察了什麼不對勁嗎?

  梅川想著自己前番來,並未曾留下什麼破綻。

  走出風月樓,梅川心事重重。

  如此,拿什麼說服朱瑁相信她的話呢?

  登基之初,發生陵寢被盜案後,朱瑁便派人去了黔州。在當地衙門的記載中,朱珝及其妻妾都離世了,更遑論有子嗣留下。

  雖梅川向他進言過關於小盒子身世的問題,但因沒有證據,只是猜測,朱瑁不以為意。

  證據。

  證據。

  證據去何處尋呢?

  梅川不知不覺往京南集市走。苻妄欽跟在她身後。

  瘟疫的瘡痕被時光漸漸抹平。晚間的京南集市尤為熱鬧。小販吆喝著,叫賣著。

  苻妄欽買了一塊芝麻糕,遞給梅川。

  梅川咬了一口,唇齒間甜滋滋的。

  六月末,盛夏,星星那麼亮。還有零星的螢火蟲,飛舞著,點綴著京都的太平。

  「梅妮——」

  苻妄欽喚了一聲。

  「嗯?」

  「我要出征了。」

  「什麼?」芝麻糕還未咽下,梅川錯愕地抬頭:「怎這般突然?」

  前幾日,端親王到將軍府提過這件事。可苻妄欽已經回答得很明白,現在不是征戰的好時機。大梁需要休養生息,不宜連年苦戰。

  「現在境況不同了。今日,邊關有緊急軍情。大齊得知我朝新皇初立,量政局未穩,便趁火打劫,騷擾我邊境十城。烽煙已起。既然敵人已挑釁,我必須出征。不能讓朝廷落得怯戰之名,更不能眼睜睜看著生靈塗炭。」苻妄欽說道。

  縱是曾被帝王猜疑,他仍然是滿懷熱血的將軍啊。

  梅川道:「新帝跟你商議過此事嗎?」

  「嗯。今日眾武將已經在庭前商議過了。新帝下旨,命我做主帥。」

  梅川似想起什麼:「隨行的將領,定了嗎?」

  「定了。新帝讓錢總兵隨行。錢總兵那人,雖愛搞些拉幫結派的小動作,但陣前廝殺甚是英勇,擅長突襲作戰。我想,在大是大非面前,那些私人的恩怨都算不得什麼。」

  「孫冊呢?」梅川突然問。

  「孫先生曾在大齊做過軍師,對大齊軍中的情況甚是熟悉。有他在側,事半功倍。」

  梅川拉住苻妄欽的袖口,認真道:「阿季,孫冊不能去。」

  「為何?」

  「我怕他在陣前搞鬼,離間君臣關係。」

  孫冊在宮門口說的那句「你我各行其道」,至今還縈繞在梅川的耳邊。

  此番戰事,對於孫冊而言,恐怕是個起禍的良機。

  苻妄欽沉吟一番:「你是不是想說,新帝讓孫先生監視我的事?」

  梅川驚詫。

  苻妄欽道:「其實,當晚,孫先生從宮中回來,已經告訴我了。在宮裡,他答應新帝,只是權宜之計。孫先生歃血盟誓,要與我肝膽相照。」

  梅川皺眉,這個孫冊,道行比她想像的高多了。

  夜色中,苻妄欽的臉,稜角分明。他的心亦稜角分明。

  「女子的堅貞是小節,男子的忠義是大節。臨難變節,必為後世所不齒。新帝忌憚我,但我只要問心無愧,光明磊落,想來,他也不會把我怎麼樣。你放心。」

  兩人並肩走在星光下。

  「時允與你同去嗎?」

  「嗯。他是軍中在冊的將官,若身無疾患,是一定要去戰場的。」

  好不容易挨到先帝喪期滿,便要出征。

  時允與安香的婚禮又要推後了。

  街市兩旁的樹影搖曳。晚風拂著流雲,迤邐出縷縷的雲絲。

  梅川與苻妄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相擁。

  「一定要平安歸來。」

  苻妄欽笑笑。

  身上的白芷氣味濃郁。

  「打了勝仗回來,新帝必會論功行賞,到那時,我在金鑾殿上,當著百官的面,求娶你。新帝定然不好推卻。」

  「嗯,我等你。」

  六月廿八。

  朱瑁親自送軍遠行。

  城牆上,他灑下三杯酒。

  眾將士舉著矛戈,齊聲高呼:萬歲,萬歲。

  號角聲起。

  朱瑁朗聲對苻妄欽道:「待到得勝歸來日,朕出城五十里相迎。社稷安危,托與將軍。」

  苻妄欽俯身行禮罷。

  上了馬。

  這一刻,君臣是同心的。

  良久,苻妄欽在馬上回頭,看著站在城牆上的梅川。

  她從來不穿嬌艷的顏色。

  今日,卻一身紅衣。

  她在城牆上揮著手。

  阿季,我等你回來。

  阿季,千萬要小心。

  史書有載:殤帝,少言語,工騎射,天賦神力。每逢戰事,必自請纓,陣前馳馬迎敵,斬首無數。全身而退。縱身被數圍,大呼奮擊,悍勇不可一世,敵甚畏之。

  這個夏季,兵荒馬亂。

  朝堂上,官員們都張望著邊境的戰情。

  這是新帝繼位後的第一場戰事。

  七月流火。

  西南接連傳來三場捷報。

  朝堂歡騰。

  朱瑁心情大為暢快。

  與此同時,京中有隕石從天而降,太常進言,請陛下早立中宮,以安社稷。

  朝臣們聞風而動。

  德妃之父楊晉,趁機四下拉攏,動靜越鬧越大。

  至百官下跪,請求立後的地步。

  「臣等聽聞,乾坤德合,內治乃人倫之本。日月得天,聿衍升恆之象。陛下繼位以來,中宮空懸,難免人心惶惶。當早迎鸞鳳,母儀為則,天下始安。」

  「今戰事連勝,乃天佑陛下。當此時,陛下應立中宮,安邦國,定四海。」

  「請陛下早立中宮。」

  朱瑁坐在龍椅上,看著山呼海嘯的群臣,進退兩難。

  他思慮良久,道:「卿等說得甚有道理。然則,中宮之事,先帝留有遺詔。朕為人子,當遵之。」

  諸臣沒有想到,竟會有「遺詔」這回事。

  楊晉暗暗心驚,遺詔上寫的到底是何許人?如若不是令佩,該如何是好?豈非,一番折騰,為他人做了嫁衣裳?

  禮部尚書道:「陛下,先帝既有遺詔,何不公示臣等?」

  朱瑁鄭重道:「遺詔便在文德殿,七月初七,朝堂例會,朕便公示卿等。」

  後宮中沸沸揚揚地傳開了。

  楊令佩在絳雲宮中,時喜時憂。

  先帝駕崩前的幾日,小盒子曾以她之名,往文德殿中送過羹湯。

  那遺詔上寫的,會是她的名字嗎?

  如若不是,會是誰?

  醫官署中。

  梅川聽得「遺詔」二字,手上的書卷跌落。

  苻妄欽出征在外,如今大軍連勝,士氣頗高。苻將軍的名號,響徹雲霄。朱瑁到底是心裡不安穩了吧。

  鳳命,鳳命,先帝口中的鳳命,他真的信了嗎?

  於情,他不願勉強她。

  於國,於家,他卻仍然留著那遺詔。

  她身旁的安香見狀,什麼都明白了。

  七月初六,黃昏的時候,落了一場雨。

  到晚間,天空沒有星星。黑漆漆的一片。

  朱瑁已經處理完公文,回了後宮安歇。

  文德殿內外靜悄悄的。

  一個瘦削的身影,穿著夜行衣,在侍衛換班之時,輕車熟路地揭開瓦片,跳入殿中。

  她要找到遺詔,更改上面的名字。

  到那時,朝堂之上,老太監高聲宣旨,縱是朱瑁發現不對,也來不及了。

  她的動作極快、極輕。

  終於,她找到一個檀木盒子。

  盒子中裝著黃綢。

  忽然。

  燈被點亮。

  從暗處湧來一群持甲兵丁,將她擒住。

  「夜闖文德殿,好大的膽子!」御林軍統領沉聲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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