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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我想嫁給苻將軍

2024-10-27 16:21:13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周貴妃在寢宮內昏倒,梁帝急忙趕到之時,專門為未央宮請脈的趙醫官告訴梁帝,周貴妃乃當年生產落下的弱症,氣血兩虧,又因憂思過度,方致暈眩。

  梁帝思及當年周貴妃誕下淮王朱珩時的境況,大出血,鬼門關里走了一遭兒,不禁心頭越發憐惜。

  他命老太監將奏摺公文拿到未央宮。

  餘下的日子裡,他要在未央宮處理政務,一步也不離開貴妃。

  四月京都的風,清清透透的。

  梁帝看到了那份戰報。

  未至晌午,闔宮便都傳遍了,西都來了消息,周司馬受了重傷,命在旦夕。

  梁帝坐在榻邊,握著周貴妃的手,道:「鏡央,都怪朕不好,朕讓周旦去西都,讓你憂思百結,傷了身子啊。」

  一旁的銀桃道:「陛下,自天策將軍走後,我們娘娘吃不下,睡不好,人都瘦了一圈兒……」

  周貴妃裹著包頭,躺在榻上,眼中含淚,顫巍巍道:「陛下,臣妾所有、周家所有,皆是陛下賜予。陛下一聲令下,漫說上戰場,便是讓臣妾滿門上刀山下火海,亦在所不惜。然,臣妾只得這一個幼弟,好賴只想留著他的命,能喘口氣就行。您答應臣妾,好嗎?臣妾,臣妾……」

  她哽咽著,說不下去了。

  梁帝忙點頭,輕輕拍著她的手背,道:「好,鏡央,朕聽你的。你好好兒將養著。」

  梁帝下了旨,命梅川火速前往西都軍營救治,不得有誤。

  自梁帝上次病危,梅川展露了醫術,宮中人皆知梅川身負絕技,醫術高超。

  未時,梅川便領旨出發了。

  她配好了梁帝所需半月的藥,交予安香。她不在宮中的日子,便留安香為梁帝伺藥了。

  馬車到了正宮門,梅川見有人疾步追了上來。

  是東宮的楊寶林。

  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,漆黑的睡鳳眼中斂著的靜水也漾起了波瀾。

  她道:「梅醫官且留步。」

  梅川行了個禮:「楊寶林有何事吩咐微臣?」

  楊寶林道:「梅醫官,我想知道,是不是爺受傷了。」

  她說得很肯定,不像是疑問。

  梅川拱手道:「楊寶林多慮了,是天策將軍受傷了。」

  楊寶林抿了抿嘴角,似把滿腹的話咽了下去。

  她從袖中摸出一塊玉佩來,遞於梅川的手上:「梅醫官,見了爺,跟他說一聲,令佩在東宮等他平安歸來。」

  梅川鄭重地收下玉佩,道:「微臣一定照辦。」

  馬車漸行漸遠。

  楊寶林身邊的侍女鴻鵠來了:「主子,楊老夫人來了,想見見您。」

  楊寶林嘆息。

  母親又來了,少不得又要前去敷衍一番。

  母親的那幾句話,顛來倒去,未至開口,她便已知道說的是什麼。左不過是子嗣,偏方,催著她抓緊生出東宮長子之類的言語。

  她抓緊有何用呢?

  爺從來都是不進她房門的。

  姊姊曾經是太子妃,也不過爾爾。她一個小小的六品寶林,又能如何?

  不過是陛下看顧著爹爹的功勞和死去姊姊的份兒上,全了她的閨中念想罷了。

  爺疑她身後有人。

  她懂爺的顧慮。在這宮裡頭,若無戒備,早就活不下去了。

  只盼著,能有個機會,讓爺明白她的這份心。

  楊寶林想著,吩咐鴻鵠,去祈福寺燒些經文,祝禱爺平安。

  那些經文,都是她一筆一划手抄的。

  楊家的「垂楊體」,滿京中都有名。

  一筆垂楊,舊愁多少,飛花滿地何人掃。

  梅川一路到了西都。

  太子的傷勢的確很重。

  對方使的是菜刀,傷口的切面寬而深。

  軍醫處理過傷口,太子幾度昏迷。

  這是腹主動脈損傷。

  歷史上約莫便是從此時起,太子一直體弱,回京後半年,薨於宣和殿。只是,淮王登基,周氏掌政後,命史官刪去了所有關於太子的正面記載。自然也就不會留下太子剿匪的事跡。

  許多疑雲繚繞的事,梅川一一尋獲了答案。

  她鎮定吩咐道:「取麻醉散,銀針,上好的棉紗來。」

  開腹,是個大手術。用棉紗壓迫,阻斷腔內出血。修補縫合血管。

  整整兩個時辰,她沒有閉一下眼,沒有挪動分毫。

  到最後,她吁了口氣。

  走出內室,站在庭院中。

  四月的西都,春夏交接,石榴花開得旺盛。

  安香曾跟她說過,石榴花又叫丹若。

  西都與涼州相鄰,丹若花最是艷麗的。花開之時,一樹一樹,如火蔓延著,燒遍了西部的幾座城池。

  周旦走近她,嘲諷道:「梅醫官真以為自己是華佗再世了?」

  他堅信朱瑁必死。

  這個急急從京中趕來的女子,不過是徒勞一場罷了。

  枝頭有朵丹若掉落,梅川攤開手心。丹若掉到她的手掌上。

  她看著掌心中的花:「卑職勸周大人操心自己的病是緊要。再高明的醫官,醫得了人,醫不了心。」

  周旦怒道:「你在詛咒本官嗎?」

  梅川笑笑:「卑職不敢。」

  周旦拂袖而去。

  梅川一人在庭院中看花。

  過了許久。

  內室,有動靜。

  馬之問跑出來,歡喜道:「梅醫官,殿下醒了!」

  太子迷迷糊糊間,仿佛看到了一樹白梅。那白梅化作了人形,是個極英氣的女子,將他拽出鬼門關。

  睜開眼,聽見馬之問說,梅醫官來了。

  果然是她。

  梅川走近,檢查了一下太子的傷口,出血減少,傷口控制住了。

  她拱手道:「殿下已脫離險情。」

  馬之問等人忙跪在地上,紅著眼叩首道:「殿下洪福齊天。」

  太子虛弱地搖搖頭:「哪裡是本王洪福齊天,是梅醫官妙手仁心,大智慧也。」

  梅川將臨行前楊寶林遞給她的玉佩雙手呈與太子:「殿下,楊寶林托微臣給您帶句話,令佩在東宮等您平安歸來。」

  太子道:「馬舍人,替本王收著吧。」

  玉佩到了馬之問的手上。

  「梅醫官,本王這傷……」太子輕聲說。

  梅川思忖道:「從殿下的傷口來看,不似尋常山野土匪所為,倒似是年深殺手的手筆。」

  太子蒼白的唇擠出笑意:「本王已猜到了。」

  假扮成土匪,掩人耳目。

  太子若死了,便不知不覺,橫豎,這些土匪最後都是被朝廷剿滅。

  真相便隨風而去。

  「這回,本王一定拿住鐵證,一擊而中。」床榻上的太子堅定道。

  天晴日好,傲峰山那些撤退的土匪,不甘棄寨敗兵,又開始蠢蠢欲動,幾次三番地反撲。

  太子喚武將們到榻前商議策略。

  武將們領命出戰。

  太子命馬之問等隨身親信亦隨之一同出發。

  白日裡,太子所居的宅院鴉雀無聲。

  梅川在給太子傷口換藥。

  忽而,聽到庭院中有響動。

  梅川手一僵:「殿下,您聽——」

  太子笑笑,說了句不打緊的話:「梅醫官最喜歡的花是什麼?」

  外頭傳來兵器的廝殺之聲。

  梅川道:「殿下,外頭打起來了——」

  太子道:「我猜梅醫官最喜歡的花是梅,從前宮中有梅花,只是天啟二十七年後,父皇再不許人種梅花了,宮中所有的梅花都連根挖去了,換成了李花。奇得很,同樣是雪白的一片,李花不如梅花有品格。」

  他說得很輕,很緩,氣定神閒。

  仿佛外頭的打鬥不存在一樣。

  梅川兀地明白了。

  馬之問等人並沒有隨武將們上山剿匪。這看似空空蕩蕩的院落,其實,埋好了重兵。所謂的「出山」,只不過是假模假樣扔出的煙霧罷了。做給周旦看的。

  梅川道:「李花驚上春,當時絕世人,喜愛李花的女子,有驚艷上春的風華。梅花傲霜雪,凌寒獨自開,喜愛梅花的女子,有笑對風霜的執拗。不同的花,不同的女子,不同的命。」

  有刀劍刺穿皮肉的聲音。

  外頭打得如火如荼。

  太子道:「梅醫官,你的心愿是什麼?」

  「心愿?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梅川想了想,道:「我想嫁給苻將軍。與他洞房。」

  她說得那麼認真。

  她遠赴千里,來救人,卻並不想讓榻上的人會錯意。

  有時候,誤會就像麻,越纏越深。

  外頭的打鬥聲漸止。

  門「砰」地一聲打開。

  周旦和那殺手的頭目被捆在了一處。

  苻妄欽大踏步地走進來。

  梅川瞧著他那黑袍,心頭一驚:「阿季,你怎麼來了?」

  是梁帝派他來的。

  周旦受傷的消息傳遍京都,人心不安,梁帝命他前來,速戰速決。

  不承想,一到這西都,倒是遇上一場意外。

  事實跟京中聽到的,並不一樣。

  「一切待到京都,呈與陛下裁奪。」

  苻妄欽向太子稟完事,一把將梅川拎到外頭。

  「你剛剛說的話,算不算數?」苻妄欽大聲說著。

  他的黑袍上還帶著趕路的霜露風塵。

  「什麼話?」

  「你想抵賴?」苻妄欽吼道:「我明明聽到你說要與我洞房!」

  許多雙眼睛看過來。

  「你能不能小點聲?」梅川環顧著庭院中的人。

  「我為什麼要小聲???」

  梅川翻了翻白眼:「我早晚被你氣死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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