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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將軍吃醋了

2024-10-27 16:21:13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今夜發生的事太突然。

  梅川幾乎是本能地推開太子。

  她想要保太子的命,不是因為太子這個人,而是因為他「太子」的這個身份。

  只需一年。一年就夠了。

  她扶保太子,平穩地度過這一年,登上皇位。那麼,《青史煮酒》上的一切便都被改寫。沒有主少國疑,沒有周氏亂政,沒有扣押武將,沒有竹林驚變。

  自然也就沒有後面的殺戮。

  她與阿季的劫,便渡了。

  梅川穩了穩心神,向太子還了一禮:「殿下,救您乃是大義,無須掛在心上。」

  說完,她轉身離去。

  回到宮中的時候,三更了。

  闔宮靜悄悄的,唯有更鼓,一聲聲地敲著。

  醫官署東側的偏房中,燈火幽幽。

  縱是梅川躡手躡腳,安香依然聽到了動靜。

  梅川不回來,她睡不著。

  須臾,安香看到了梅川肩上的傷。

  「梅妮——」她神情緊張。

  梅川笑了笑:「沒事的。一點小傷。」

  安香低頭:「我該陪著梅妮一起去的。」

  梅川揉了揉她的頭髮:「傻姑娘,別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。我要做的事很隱秘,越少人知道越好。你若跟我一起出宮,宮裡的人就都該知道,今夜我不在醫官署了。」

  安香端來一盆熱水,替梅川擦著血污。

  「受傷的該是我,是我就好了,我不疼。」她認真道。

  她自小在齊營受訓,摔摔打打,什麼樣的傷沒受過呢?

  她寧願傷的是自己,也不願是梅妮。

  「安香——」

  梅川喚了她一聲。

  這是梅川第一次這麼叫她。

  此前,梅川一直喚她「蓮若」。

  嗯,蓮若,梅川在另一個世界裡的好友。梅川最開始救她的因由。

  可梅川現在,清晰地喚了一聲她的本名:安香。

  來這個世界裡,度了一個春,看了人間的一場繁盛花開,經歷過幾場驚心動魄的生死,梅川不再僅僅把她當作「蓮若」。

  她就是安香,涼州女子,寡言地陪伴在梅川身邊的人。會為梅川的一舉一動擔憂的人。

  安香手上的濕帕子頓了頓。

  她仰臉,眼神中有幾分害怕失去的恐懼。

  梅妮不再叫她蓮若了。還會待她與從前一般親密麼。

  她活在這世上廿多年,第一次學著怎麼拿真心待一個人。

  梅川握著她冰冰涼涼的手,輕聲道:「蓮若是我的好友,安香亦是我的好友。」

  安香聽了這話,什麼都沒有說。

  有眼淚掉進銅盆里。

  咸苦的淚,和銅盆中溫熱的水,融在了一起。

  從太子私邸歸來這一夜,梅川聞著屋內飄散的藥香,做了一個夢。

  仙境祁連,皚皚白雪,雲騰霧繞。

  她是一株修煉了千秋萬歲的白梅,清傲地站在山頂上。

  有個聲音飄蕩在她的耳邊:「白梅,你可知,與你一起下凡的,不止是曾對你有過灌溉之恩的真龍,還有千萬年前,曾飄過你身邊的一片雪花。雪花無根,從風中落下,飄飄蕩蕩,可他最終卻為你而死。」

  梅川道:「那片雪花是誰?」

  那聲音笑道:「待你歷劫歸來,自知前世因,後世果。」

  翌日,梅川醒來,心頭有過一剎的茫然。

  誰是那片曾飄過她身邊的雪花呢?

  映月閣。

  南平公主正在梳妝。

  布曼佝僂著,踱了過來。

  布曼跪在地上,用南音請安道:「五公主安好。」

  昔年母親陪嫁的人裡頭,唯剩布曼一個。南平公主素來將他當作自己人。

  她柔聲道:「老布曼,起來吧。」

  布曼看著南平公主,張了張嘴,似有話講。

  南平公主領會,屏退左右。

  殿內只余主僕倆。

  布曼低聲道:「五公主,王今日晚間便要走了,想最後再見您一面。」

  南平公主道:「表哥還沒走嗎?」

  慕容飛進宮受冠禮的時候,他們曾匆匆見過一面。南平公主只道他已經回了南界,不承想,他還在京都。

  布曼點頭。

  南平公主想了想,換了身兒便裝,跟嬤嬤說,她要出宮到清平郡主家去一趟。這廂又悄悄叮囑丫頭去一趟清平郡主府中,送幾雙鞋面。

  一切妥當後,她便隨老布曼出了宮。

  京西的江湖客棧,是個極熱鬧的所在。三教九流,京中的各方消息,都從此地過。

  南平公主上了二樓,走入一間客房,一個魁梧英俊的男子站在窗邊。那男子眉間有一道深深的疤痕。

  他,就是南界新一任的王,慕容飛。

  南平道:「表哥,可是阿娘的事,有了消息?」

  此前,南界那邊一直以為慕容娘娘是病逝。直到慕容飛來京,意外接到一方帕子,帕子上寫著當年的藥方。慕容飛這才知道,姑母原來是被人所害。他進宮的時候,將這個消息告訴了表妹南平公主。

  但那送帕子的人,卻未曾露面。

  故而,幕後指使者不明朗。

  慕容飛道:「今日,我又接到一方帕子,帕子寫著,今日巳時,在江湖客棧的蓮花客房見。」

  南平凝神道:「看來,那人一直跟著表哥。表哥在明,那人在暗。那人知道表哥在何處,表哥卻不知那人在何處。」

  慕容飛點頭。

  日頭明晃晃地掛在天上,不知疲倦。

  慕容飛與南平公主等了許久,午時都過了,還不曾聽見有敲門聲。

  客棧裡頭,人來人往,人聲喧囂。

  南平公主道:「那人既主動約了表哥,為何失約?」

  正在這時,「咚咚咚」,有人敲門。

  南平有些緊張,走上前,打開門,眼前站著的,卻是一身素白衣裳的孫冊。

  南平詫然:「孫先生?」

  慕容飛走上前,南平示意他莫要輕舉妄動。

  她問孫冊道:「孫先生怎麼會在此處?」

  孫冊拱手道:「孫某時時來江湖客棧,今日在大堂坐著,恰好看到公主。二位可是在等人?」

  南平點頭。

  孫冊道:「方才,孫某看見有個黑衣女子,頻頻往這個包廂看,只是,不多時,便走了。不知是不是你們要等的那個人。」

  南平公主與慕容飛對視了一眼。

  好不容易得來的線索,又斷了。

  慕容飛看向南平公主,嘆道:「南界有事務要處理,耽誤不得。我歸國之後,你要好生照顧自己。來日得了佳婿,給表哥傳信來。讓表哥放心,讓南界放心。」

  南平公主紅著眼圈兒,點了點頭。

  孫冊在一旁道:「孫某作為公主的朋友,定會盡心竭力助公主早日尋得真相。」

  南平公主瞧了他一眼。

  他曾與她有過尷尬的一夜。

  他曾施計為她化解了和親的危機。

  雖然他是一介布衣,然則,卻是這世上真心為她考量的男子。

  傍晚,梁帝批閱奏摺,有飛花落在紙上。

  他忽喚老太監道:「傳旨,讓苻妄欽進宮一趟。」

  自拒絕了塞北的和親,梁帝心頭總有點疙瘩,不撫不平。

  塞北向來野蠻,若他們生變,還是早做防備的好。

  苻妄欽進了宮。梁帝與他在文德殿議事。

  到了伺藥的時辰,梅川走進來。

  苻妄欽依然不動聲色地向梁帝回著話,眼睛卻若有似無地看向梅川。

  她的胳膊……這女人受傷了。

  雖然她在竭力克制著,但她端藥碗的姿勢不對。

  苻妄欽心裡像是有一根細長的柳條,在拂動著半煙半雨的江橋。

  梅川伺完藥,默默退下。

  苻妄欽耐著性子稟完了事,大踏步地走向醫官署。

  落日沉沒,銀灰色的暮靄籠罩著宮廷。

  太子送藥來給梅川:「梅醫官,這是我命人從民間尋來的藥,治外傷極好。」

  梅川淡淡道:「一點小傷,不打緊。殿下留著自己用吧。」

  太子道:「梅醫官為我受的傷,若連這點小心意都不肯收下,讓我心下難安。」

  推卻之間,藥瓶掉在了地上。

  梅川伸手去撿,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苻妄欽。

  他不知站了多久。

  太子對她沒有自稱「本王」。

  她為他受的傷。

  從幾時起,他們如此親密了。

  苻妄欽轉身就走。

  梅川疾步攆上他:「阿季,你來醫官署找我嗎?」

  苻妄欽不作聲,悶頭朝前走。

  「阿季,你,你,你不要誤會……」

  苻妄欽的臉,冷若寒冰:「我怎麼想,與你無關。」

  「阿季,我,我以為,我以為我的心意,你是明白的。」

  「你怎麼想,與我無關。」苻妄欽別過臉去,不肯看她。

  心中無限意,徒然惹春風。梅川停住腳步。

  他突如其來的冷漠,讓她無措。

  苻妄欽見她沒有再追過來,自己反倒退了回去。

  他就那麼看著她。

  「你為什麼不解釋了?」

  「解釋,你不是不聽嗎?」

  「我現在又想聽了。」他那曾被戰場血雨沖刷過的堅毅的臉上,湧上幾許孩子氣。

  梅川剛剛跑得太急,胳膊的傷觸動,吸了口涼氣。

  苻妄欽想伸手扶她,手僵在半途。

  「蠢女人,你不會武功,為什麼要去攪別人的渾水。」

  「誰是別人?」

  「除了我以外,都是別人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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