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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章 謀害親兄的罪名

2024-10-27 16:21:13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「二表姐,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。父……」

  那少年似將快要脫口而出的話咽下,低頭繼續道:「父母雙親素日裡管教我極嚴,今天是我偷偷跑出來的,不想竟出了這等事。幸虧有你。」

  少年還想跟梅川說些什麼,他身旁的隨從卻半哄半勸地拉著他走了。

  石橋邊的一株李花開得正好,映在淺淺的溝渠中,仿佛天上地下,俱是葦綃。

  梅川走得老遠了,少年猶站在李花後頭喊著:「二表姐,二表姐——」

  少年似是覺得這稱謂甚是新鮮有趣,一遍遍地喊著。

  梅川搖搖頭,這孩子。

  她與安香大踏步地往將軍府走。

  巷尾,方才那幾個賭桌上吃癟的漢子偷偷盯著她們……

  這廂,梅川心有餘悸。

  她會用骰子玩幾把花架子不假。但她之所以能贏,更多的,是靠心理戰。她從頭到尾在人前都很鎮定。眼神中流露的,是必勝的光芒。與市井潑皮打交道,要在戰略上藐視敵人。看著她那般氣勢,漢子們疑她有深不可測之術,從心底就先有幾分慫了。

  不多時,回到了將軍府的角門。

  安香拉著梅川跳上屋頂,又選了一處僻靜之處,跳了下去。

  她們躡手躡腳地回到聽梅苑,剛邁入庭院,便聽見苻妄欽的聲音。

  「不好生待著,去哪兒了?」

  突如其來的聲音,讓梅川嚇了一跳。

  回過神來,她語無倫次道:「我……我哪兒都沒去……我帶安香在府里走走。你這宅子真大。呃。我還去了馬廄。你這次回京,把天驄烈也帶回了哇,天驄烈是匹好馬,吃得多,拉得多……」

  苻妄欽打斷她:「阿伯說了,你根本沒在府中。」

  他口中的阿伯,便是那個花白鬍子的門房。

  「我……我……」梅川在想著如何解釋。

  苻妄欽輕輕地嘆口氣道:「這幾日外頭亂得很。府中安全。」

  梅川抬起頭,看他的眼裡有霧一般的疲倦。

  她突然發現他膝蓋上有一處新傷,往外滲著斑駁的血漬。

  她轉身,從屋內取了藥,讓他坐在檐下,她重新給他包紮好。

  她愈發確定了心中所想。他一定是去完成太子吩咐的事了。

  他的這次「破例」,十分兇險。

  時允從外頭走進來,面色有些緊張,俯身道:「將軍,大理寺的人來傳話,說是聖上有旨,請您到衙門去一趟。」

  「哦?」

  「聖上說,您與周司馬是同僚,三司會審,得有人旁聽,您是最合適的人選。」

  苻妄欽起身,回臥房。不多時,他換上一身兒家常的雲錦衣裳。

  那件沾染了血漬的黑袍和靴履,被一炬焚毀。

  梅川在迴廊里攔住他:「我同你一起去。」

  她特意著了男裝,束了發。

  此時看上去,像個清俊的小廝。

  苻妄欽說了聲「胡鬧」,便逕自往外走。

  梅川卻一直緊緊地跟著他。

  到迴廊的盡頭,他猛地轉身,她一不留神,迎面撞到他的胸膛上。

  「你可以跟我去,但,等閒莫要開口。」

  梅川捂著被撞得生疼的鼻子,連連點頭。

  前廳。

  大理寺的人見苻妄欽出來,拱手道:「將軍安好,卑職這廂有禮了。」

  苻妄欽笑道:「自出征歸來,苻某便在府中後院醉心花樹果蔬之事。出來的遲了,多有怠慢。」

  來人忙道:「將軍好雅興。」

  苻妄欽頷首,撣去肩頭的落花。

  來人道:「將軍請——」

  門口,已有官府的車馬在等候。

  大理寺的衙門。

  門口處掛著猛獸的利牙。兩排站著辦事的衙役。牆上畫著青雲白鶴式樣的圖。頂上四個沉甸甸的大字:明鏡高懸。

  正當中坐著的,是大理寺卿。

  左側坐著的是,刑部尚書和御史大夫兩人。

  所謂三司會審,便是大理寺、刑部、御史台共同審理。

  只要遇有重大、疑難案件時,經御筆硃批,方才啟動三司會審。

  堂下,一身華服的周司馬滿面驚惶,大聲喊冤。

  一個衙役高喊:「威武將軍到!」

  威武將軍,是苻妄欽的封號。

  大理寺卿、刑部尚書、御史大夫等人與苻妄欽平級,俱是從一品。見他進來,起身,與他見了個平禮。

  苻妄欽被安排坐在右側的椅子上。梅川小心翼翼地站在他身後。

  周司馬不斷道:「冤枉,冤枉,天大的冤枉!太子受傷,本官毫不知情吶。本官是聖上親封的天策將軍,怎會行此悖逆之事……」

  大理寺卿一拍驚堂木,肅然道:「周大人稍安,審理此案,是聖上的旨意。吾等只是奉命行事。」

  原來,昨夜,東宮出了事。

  子半時分,有刺客闖入。

  太子正伏案整理去歲江南水患的卷宗,忽見殿前刀光斧影,戍守在門外的護衛倒在地上,有一黑衣人沖入殿內,迅疾地揮刀向太子砍去。聞聽動靜的御林軍連忙趕到。可是,來不及了。太子已被砍了一刀。而那黑衣人看勢頭不對,連忙後退。與御林軍匆匆過了幾招後,一躍飛上屋頂,跑得無影無蹤。御林軍在宮內幾經搜查,至天亮時分,依然沒有尋獲黑衣人的蹤跡。

  倒是在宮牆邊的柳樹下,發現了一塊周府的腰牌。

  太子此番受傷頗為嚴重。闔宮的醫官都趕到了。

  此事當然驚動了梁帝。

  一大早,他在周貴妃的寢宮醒來,聞聽東宮的太監回稟了這個消息,猛地起身,在屋內來回踱了幾步,花白的鬍子抖動著。

  不多時,他急召飛魚閣的人前來。在內室聽了一番回稟後,臉色愈發沉鬱。

  他指著周貴妃道:「你也太心急了些!你的聲譽,你那兄弟的聲譽,全都不要,也罷了!可你怎不為珩兒的聲譽著想!謀害親兄的罪名,他擔得起嗎!」

  少頃,梁帝哀道:「易儲之語,近來已有幾撥朝臣提出。在宮闈之中,傳得沸沸揚揚。當此之際,你與珩兒都要避嫌。可你居然兵行險著,做出此事。太子居東宮十載,未曾逾矩。縱是要廢他,也要慢慢尋個由頭,徐徐圖之。貿然刺殺他,只會引起群臣上諫。這回,你引火燒身了啊。」

  事實果如梁帝所料。

  當日的朝堂,群情激奮。

  禮部尚書憤慨道:「以幼逾長,以庶逾嫡,此人倫泯滅、天道失常之事也。」

  迫於無奈,梁帝下令,嚴查周旦,三司會審。

  案子審得如火如荼。

  大理寺卿、兵部尚書、御史大夫等人,在朝中素有「鐵面無私」之稱。他們慣於審案,話術極高,數次將周司馬問得啞口無言。

  不出半個時辰,周司馬癱在地上,冷汗淋淋。

  「你最後一次進宮,是什麼時候?」

  「……昨日。」

  「昨日幾時?」

  「午時。」

  「何時出的宮門?」

  「申時……不,戌……戌時……」

  驚堂木重重一拍。

  「到底是幾時?」

  周司馬道:「戌時……」

  「可戌時,宮門口並沒有你的腰牌出入記錄,是為何因?」

  「腰牌丟了,我便用了……用了淮王的腰牌。」

  話題終於引到了淮王的身上。

  大理寺卿道:「那麼,你最後一次見淮王,是什麼時辰?」

  「我……我……」

  大理寺卿步步相逼道:「為何提及淮王,便支支吾吾。這當中可是有隱情?」

  周司馬用袖口擦著汗,嘴唇打著哆嗦。

  忽聽外頭一聲太監的通傳:「貴妃娘娘駕到——」

  當今朝中無後,以貴妃為尊。

  梅川看向那周貴妃——

  她頭戴金冠,一身兒黑色的錦衣上,繡著孔雀。雀尾皆以金絲線描成,每片雀羽的末端都綴著渾圓的珍珠。她娥眉微蹙,一雙眼似流動的溪水,不知起於何處,終於何處,透著說不盡的動人。

  明珠不及美人妝,艷若三春侍君王。

  她緩緩邁入大堂。

  眾人皆跪倒在地。

  她淡淡笑了笑,看向審案的大人們道:

  「本宮的兄弟膽子小,唬一唬,便嚇著了,讓卿等見笑了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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