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9章 的意義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他轉世投胎,或許,除了背負著使命,還背負著劫難。
天河之戰,他身死功敗,到人間做帝王,結束紛亂的世道。他有尋常帝王的弱點。
猜疑與恐懼。
這是註定好的。
所以,縱使他腦海中出現我與他前世糾葛的隱約畫面,他還是不能在攸關大事上全然聽我的。
不患人之不知己,患不知人也。
我對暮年的老趙,知之甚少。因為女君身為掌管地獄的神,是沒有生老病死的。
對待地府里所有的鬼官,還有普通的鬼,我不太上心,一切按規矩辦。地府的規矩,就是強者為尊。羅剎打敗我,羅剎就是強者。我打敗羅剎,我就是強者。我不會懷疑任何鬼官,因為有任何鬼官犯錯,我都會直接將他們送去碎魂台,犯不上懷疑。
碎魂台上,每天都有很多鬼灰飛煙滅。大鬼,小鬼,不計其數。
我定的法則,億萬年如此。
地府是陰冷的,殘酷的。
市井流傳的畫冊里,畫的地府都是黑暗恐怖。其實沒畫錯。
就是這樣。
自盤古開天闢地,閻羅殿由兩位閻王掌管,兄閻王,妹閻王。其中,妹閻王為尊。妹閻王就是我,地府女君。
我統治地府,沒有大慈大悲,十八層地獄,層出不窮的酷刑。
鬼門關,關關難過。
我忽然想,孟婆說的采心,到底是什麼?
也許根本不是重新長出一顆心那麼簡單。
隨著在人間陪趙玄郎經歷的點點滴滴,我的這顆心要學會很多很多東西。
以往的億萬年,所不知道的東西。
這才是采心的意義吧。
眾鬼需要一個怎樣的地府主宰?
一定不是我以前那樣,恣意妄為。當年,剜心給破軍星的那一刻,我沒有念及自己的責任。因為我的私念,地府所有的鬼都落到羅剎之手。
采心,就是我自己豐盈的過程。
改變歷史,是對趙玄郎和孩子們的拯救,也是我自己的修煉。
我選擇第三次來人間,必定要讓趙玄郎和孩子們的人生軌跡與地雲鏡里不同。
燭光斧影,宋太祖被一斧子砍死。第二日,宋太祖之弟登基,是為宋太宗。
地雲鏡里,後世無數人爭論:為什麼身為帝王,宋太祖從來沒有懷疑自己的弟弟?
我也不解。
現在,我到沈藍的身軀,親身經歷這段事,我明白了,當趙玄郎行將就木,趙匡義是唯一無條件順從他、幫助他身體逆轉的人。
每一個握住手中沙子的人,都因害怕沙子流完而握得更緊,可越是握緊,沙子流失得越快。遲暮的帝王,就是握沙的人。
三日後,趙玄郎在行宮吐了一大攤血,隨後,七日不起。
趙匡義和那個老道都在龍榻前侍奉。
十分殷勤。
我見趙玄郎目光渙散,已經是彌留的樣子了,非常憂心。
趙匡義在東京不知有多少勢力。
假若趙玄郎此時大去,趙匡義做一封假聖旨帶回東京,真假不明,德芳很難順遂繼位。論起陰詭,德芳怎能拼得過這位狼子野心的叔叔呢?
一旦趙匡義順利繼位,德芳便是死路一條。
行宮進進出出,都是捧藥的小太監。
我走出行宮,看日頭正熱。
初夏了,山上的花,落了許多,樹木鬱鬱蔥蔥,滿眼濃綠色。
我在樹蔭下坐著,想著留在東京的德芳,腦海中有了一個念頭:我無法改變趙玄郎,但可以促成德芳提前登基。
屆時,就算趙匡義想鬧事,木已成舟,也來不及了。
舉國張皇榜,將新皇登基的消息,下達四海九州,讓天下人都知道,德芳是新皇。
將各地軍隊的節度使,都換成東宮的人。
一旦趙匡義不服,便揮師東京。
不遠處,焦子辰正在和女先生一道練劍。
我疾步上前,道:「子辰,你過來。」
他連忙走到我身邊行禮。
我道:「替我送一封信到東宮,給你的姐姐。她看了,便什麼都明白了。」
焦玉兒是何其聰慧之人。
她會知道該怎麼做。
焦子辰忙道:「好。」
「子辰,陛下情況不妙,江山大事,太子的安危,你姐姐的前路,都在這封信上。」我面色凝重道。
「是。」焦子辰跪地答。
少頃,我寫好了信交給他。他騎上一匹快馬,疾馳下山。
「佳兒佳婦:
汝父病重,命在朝夕。當此之際,社稷為上。虎狼在側,為免大難至,兒宜速速登基。焦家爹爹,速調回京。各地軍隊,掌握在手。若有變故,陳兵城外。切切記得,不可拖延。汝父若崩,東宮危矣!
賢母妃。」
焦子辰一路策馬狂奔,下了山。
山道狹窄。
日頭曬得他滿頭大汗。
離官道大約還有二十丈遠的時候,一旁的大樹上兀地落下一張鐵網。馬發現了鐵網,抬蹄一甩,躥出老遠。焦子辰雙手撐地,沒有摔倒。鐵網死死地罩住他。
爾後,幾個鏢師從樹上一躍而來,大砍刀明晃晃的。
焦子辰拼力站起,那網卻死死地扣在他身上。他拔出腰間的劍,想砍破鐵絲網。幾個鏢師,齊齊對付他。
這些人想讓他死在路上。
焦子辰一手托起鐵絲網,一手揮劍抵擋。
他在網裡,鏢師們在網外。
慶幸,他同蕭燕燕學了半年多的劍法,功力見長,不多時,砍斷了網,與鏢師們打鬥:「你們是什麼人!」
鏢師們並不回答,齊齊兇惡地對付他。
焦子辰這時相信了我的話,山上確有狼子野心、圖謀不軌之人。他只是下山送信,便有人迫不及待,置他於死地。
這些鏢師功夫極高,焦子辰亦是一身好本領。
打鬥一番,鏢師們將焦子辰逼到路旁的林子裡,一個鏢師從懷裡掏出一包藥粉,撒向焦子辰。焦子辰被迷了眼,什麼也看不清。
鏢師舉起砍刀砍向焦子辰的脖子。
一個女子猛地砍掉這鏢師的頭。
是蕭燕燕。
蕭燕燕不放心焦子辰獨自下山,悄悄跟過來了。
「子辰,你不要用手揉藥粉!」
蕭燕燕邊喊,邊與鏢師們打鬥。契丹族慣於用各種毒招,是以,蕭燕燕防備心很強,什麼毒招都傷不到她。
過了許久很久,蕭燕燕終將鏢師們殺死。
她走到焦子辰身邊,急切問:「子辰,沒事吧?」
焦子辰閉著眼:「先生,我眼睛看不見了。」
蕭燕燕又驚又痛,拉著他到林中的小溪邊,洗去他臉上的藥粉:「子辰,你現在看得見了麼?你看我啊。」
「看不見。」焦子辰說。
蕭燕燕先是無聲落淚,後號啕起來:「我背你,背你去找大夫。你還這樣年輕,不能有事。」
「先生,我要先去東宮,有要緊的事。」
蕭燕燕咬牙,背起他。
好不容易走到官道,蕭燕燕買了匹馬。
兩人同騎一馬,焦子辰將蕭燕燕抓得很緊。
「先生,我若從此再也看不見了,你與我成婚,好嗎?」
「耶律賢沒死,我不能改嫁。契丹的女子,絕不會背叛。」
「那我等著你。」
「或許要十年。」
「那我就等十年。」
「或許要二十年。」
「那我就等二十年。」
日頭一點點變薄,落在兩人身上。
蕭燕燕覺得內心有一種沉痛的快樂。
將來,不知道會發生什麼。此生,得焦子辰真心,算是沒有白活。她想,若能回到契丹,一定把焦子辰帶走。
傍晚時分,到了東宮。
東宮一切如常。
焦子辰摸索著,將信交到焦玉兒手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