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4章 私定終身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王司使聞言,老淚縱橫,跪在地上:「陛下,古來帝王,若不是被兒子逼迫,誰願做太上皇?又有哪個太上皇,老來安寧?莫說皇位,縱是民間百姓,父死子繼,父親沒了,房產田地都是兒子,可哪個父親活著的時候就將房產田地財產全都交給兒子?」
趙玄郎看著桌上的魏紫牡丹,道:「朕現在日漸衰老,所有政務都是太子在處理。許多人,或都等不及了。」
「陛下,您這樣做,讓天下人怎麼想太子殿下?太子殿下不就成了野心之輩麼?逼皇父退位的罪名,太子殿下如何當得起?」王司使叩頭。
趙玄郎嘆道:「往後,如果再出亂子,當如何?」
「不若,您把太子殿下召來,說要讓位於他,看他是何表現?您觀之再做決斷。」王司使道。
趙玄郎喝了口茶,茶已經冷了,入了肺腑,寒浸浸的:「夜長夢冷,人走茶涼。季和,如今也只有你和朕的二弟,肯來朕這裡稟事了。」
王司使,名王諒,字季和,十六年前,被趙玄郎擢為皇城司主事,君臣之情日久。
聽得君王喚他的名字,王司使不由得痛哭一場:「良犬一生,只侍一主。臣是陛下的良犬,哪一日不能為陛下盡忠了,臣便一死,以報您對臣的情分。」
趙玄郎喚來錢公公,吩咐道:「去東宮,把太子召來,就說朕有大事與他相商。」
錢公公領命去了。
王司使擦了淚,站在趙玄郎身邊。
錢公公到了東宮。
德芳到焦玉兒房中,準備安歇。
先是刑司官員過來稟報:「太子殿下,案子已經結了。」
德芳大驚,問:「怎麼結的?」
「陛下已查明,是春來喜班主不慎,才招致飲血飛蟲進宮,陛下下旨,將春來喜班子所有人杖斃。」刑司官員答道。
「那李明去春來喜班子,是怎麼回事?」德芳問道。
刑司官員回稟:「稟太子殿下,李明偷盜,陛下給他定了罪。賜鴆酒一杯,留他一個全屍,是陛下念及他是東宮的人,給他的體面。」
「偷竊?偷了何物?」
「一件要緊的東西。」
德芳還想問什麼,焦玉兒拉了拉他的袖子,示意他不要再問。
焦玉兒向刑司官員道:「好,太子殿下已經知情了,勞煩你來知會。」
刑司官員客氣一番,笑著告退。
德芳坐立不安,道:「李明怎麼會偷竊呢?父皇是不是搞錯了?李明在東宮當值許久,甚是謹慎本分。」
「爺,您休要如此說,恐怕……」焦玉兒道:「恐怕父皇是在保護你呢。」
話音剛落,錢公公便來了。
焦玉兒向德芳低聲道:「別再言語了。父皇定是讓錢公公來傳你過去。」
德芳將錢公公請進正廳。
錢公公俯身,說明來意。
德芳心中一晃,表姐真是神機妙算,憑是何事,都能料到。
他請錢公公稍坐,略等他一會兒,他去內室披件外衣,說著,走進裡頭,問焦玉兒:「表姐,父皇會跟我說什麼呢?」
焦玉兒沉吟道:「今晚的大亂,事關東宮,父皇或許會試探你,你切記一句話,父皇若賞你什麼,你要極力推卻。也不要質疑父皇的決定,不要問父皇為何處死春來喜班子裡的人和李明。」
「好。」德芳答道。
有了焦玉兒的話,德芳心裡略略有了底,跟著錢公公去了福寧宮。
少頃,到了殿外,錢公公停了步子:「殿下,您進去吧。」
往常,錢公公都侍奉在父皇身邊,現時,卻站在外頭。
氣氛有些過於隆重。
有什麼話,是連錢公公都不能聽的呢?
德芳走進去,錢公公掩上門。
趙玄郎坐在椅子後頭,半仰著。王司使看見德芳,行了禮,向趙玄郎道:「陛下,太子殿下來了。」
德芳叩拜:「父皇安康萬壽。」
趙玄郎徐徐抬起頭,道:「德芳,萬壽是不可能了,朕年華已暮,今日,和王司使商量過後,打算讓你提前繼位,朕做太上皇。七日之後,便是個好日子,辦你的登基大典,天下大赦。」
殿內,燭光暗寂。
德芳沒想到,這麼晚來,聽到父皇說一件這樣大的事,他慌了。
這樣的賞賜,比表姐說得還大。
不,這不是賞賜。
他如坐針氈。
須臾,他跪下,倉皇道:「父皇,莫要如此說,兒臣不敢,萬萬不敢。」
「有何不敢,德芳,你這數月以來,處理政務,與坐皇位無異。早日繼位,也可以給你手下的那些人封賞。他們會歡喜無極。」趙玄郎道。
「不,不……」德芳不斷磕頭,將頭磕出血來:「求父皇收回成命,兒臣處理政務,只是想替父皇分憂,萬萬沒有覬覦之心,兒臣絕不會行此沒有人倫、不仁不義的事!」
王司使道:「殿下,倘使您今日起誓,繼位之後,善待皇父,陛下就心悅了。」
德芳起身,忽地抓起一旁架子上趙玄郎年輕時用過的刀,直抵自己心口,道:「父皇執意如此,兒不願再活下去了,求父皇收回成命。」
王司使見狀,連忙去奪德芳手中的刀。
趙玄郎起身,道:「我兒莫要傷著自己。你是個仁愛孩子。哎,罷了。你求朕收回成命,朕收回便是了。」
德芳手中的刀掉落在地,怔怔告退,回東宮,心有餘悸。
額頭不斷沁出汗。
走幾步,便踉蹌一回。
回到寢殿,倒頭便睡。
焦玉兒給他蓋好被子,見他魂不守舍,什麼也沒有問。
焦玉兒心中,一直想著飲血飛蟲的亂子。
她猜到春來喜班子裡的人,還有李明,都是替死鬼。
背後,肯定另有其人。
李明死得太可惜。
焦玉兒深知,李明是個忠義的人。
當初她被花錦心冤枉,東宮的人全都轉了風向,絨花被打死,她憤而離開東宮,旁人都沒有動彈,只有李明,跟上她,幫她從內廷監抬出絨花,送到焦府。
李明曾道:「太子妃但有指令,臣一定去辦。臣是東宮的人,您是東宮的太子妃,臣會永遠聽您的令。」
焦玉兒一度非常感動。
錦上添花,易。
雪中送炭,難。
此刻,焦玉兒起身又坐下,坐下又起身,反反覆覆。
她終還是決定,去看看李明。
李明在天牢之中,即將服下鴆酒。
焦玉兒趕到,喊了聲:「且慢。李明在東宮辦事久矣,我來送送他,你們先退下片刻。」
獄卒道:「是,遵太子妃之命。」
李明看著焦玉兒,含淚叩頭:「主子。」
獄卒退下後,焦玉兒問道:「李明,你傍晚去春來喜班子,到底是為何?」
李明遲疑片刻,羞愧道:「實不瞞主子,罪臣是去看小喜姑娘的。罪臣與她……有些來往。」
焦玉兒嘆道:「事到如今,你有什麼,便說什麼吧,不用遮掩。」
「罪臣與小喜姑娘,已,已……私定終身。家父家母不同意,以死相逼。罪臣無奈,只好與小喜姑娘私下往來。今日,她說,在宮裡表演完,博些賞賜,與罪臣遠走高飛。方才,刑司官員審問,罪臣沒有說。一來,是不願讓家父家母知道了,氣出個好歹,那便是罪臣天大的罪過了;二來,小喜死罪難逃,罪臣此前對不起她,沒有娶她為妻,現在同她一起死,以全這段情;三來,罪臣害怕連累太子殿下,連累您,索性招認自己偷東西。」李明道。
焦玉兒道:「你與小喜,都是青春年少的年紀,私相來往,雖違父母之命,但也罪不至死。」
她沉思一會兒,道:「天牢的獄卒,從前在我爹帳下做過事,與我相熟。我實不忍見你無辜喪命。一會兒,我想個法子,救了你和小喜。你們這對苦命鴛鴦,從此隱姓埋名,天涯海角,討生活去吧。
再也不要來東京。」
李明痛哭流涕:「太子妃大恩,罪臣如何報答?」
「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,我也算是給自己積些福報了。或許菩薩會憐憫我,有朝一日,讓我大病痊癒,得懷子嗣……」焦玉兒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