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7章 有人歡喜有人愁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肉團團得女,我在宮裡辦了場喜宴。
肉團團說,他是遜帝身份,不想大操大辦,恐給我和趙玄郎添麻煩。
他一直都是這樣,為所有人想,就是不為自己想。
我執意要辦。
一來,讓皇族的人看看我與趙玄郎對肉團團的重視,不要再生出請求處決肉團團的心思;
二來,趙喜寧產女不易,我想讓她的娘家旻王府臉上有光彩。
柴郡主的洗三,很是隆重。
趙玄郎為她送上玉如意,洗三時親自滴水到她的額頭。
我送給她一個翡翠筆洗,兩台筆架,三支金筆,洗三宴一直抱著她。
為了抬高柴郡主的身份,我讓太子妃焦玉兒認柴郡主為義女。
如此,她不僅有前朝柴皇嫡脈的身份,還有當朝郡主的尊榮。日後,德芳登基,她就能被封為公主。
趙喜寧感激莫名。
我喜歡這個小女孩。
想把我虧欠肉團團的,都給她。
洗三宴,焦玉兒很是傷感。
外頭火樹銀花,張燈結彩。
殿內,眾人舉杯同慶,喜氣洋洋。
焦玉兒喝著羹湯,看著燈籠,在大片的喜慶中愁上眉頭。
同輩的廣南王妃產子,趙喜寧產女,唯有自己,什麼動靜都沒有。
德芳給焦玉兒夾菜:「表姐,燻肉好吃。」
「爺,妾身不敢吃這樣的東西,酒也不敢喝,怕傷身,更加難以有孕了。」焦玉兒道。
沒有人比焦玉兒更注重保養了。
可無論怎麼節制飲食,怎麼吃藥,都無用。
德芳道:「表姐,你開心隨意就好,別緊張,我都不急的。」
焦玉兒明白,德芳是安慰她的。
世上誰人不渴盼子嗣呢?
何況,德芳是太子,是儲君,子嗣更加重要。
近來,德芳處理政務多,威望水漲船高,雄州三縣的百姓還給東宮送來萬民書。朝中官員都敬著他。
可東宮沒有子嗣的事,始終惹人閒言。
儲君無嗣,江山何以為繼?
國祚何以綿延?
「爺,柴郡主長得真好。廣南王妃的惟固也特別活潑喜人。妾身真是羨慕極了。」焦玉兒失神道。
德芳道:「表姐,我明日陪你去廟裡拜拜。心誠則靈。」
「好。」焦玉兒點頭。
洗三宴散時,焦玉兒和德芳來向我跪安。
我看出焦玉兒的失落,勸道:「太子妃別急,或許等等就有了。」
焦玉兒俯身:「謝賢母妃,祈願如此,子嗣延綿,才是大宋之福。」
深夜,下了場冬雨。
玉蝶抱著小郡主捨不得撒手。
我道:「小郡主該吃奶了,玉蝶,將她交給乳娘吧。」
「好。」玉蝶戀戀不捨:「官娘娘,我特別喜歡小郡主。」
玉蝶十一歲多,過了年,就十二了。個子一天天往上躥。儼然有少女的樣子了。
我道:「玉蝶,你與本宮有緣,過幾年,本宮給你說個好親事,全了咱們的緣分。」
玉蝶連忙恭敬道謝。
說來,這個孩子是因為朝廷去太康樓捉人才失了父親,沒了家,總要對得起她才好。
宮人撐著傘,肉團團回群玉館。
我和玉蝶在檐下送肉團團。
地上濕漉漉的,滿地落葉。
肉團團回頭道:「小玉蝶,喜寧惦記你,明兒記得來群玉館。」
「好,宗訓哥哥,明兒一早我就去陪喜寧嫂嫂,陪小金花。」玉蝶笑著揮手。
肉團團遠去。
夜雨停了。
我乘輦回披芳殿,玉蝶坐在我旁邊,乳娘抱著榮慶走在一旁。
趙玄郎今日獨宿在福寧宮,我帶著玉蝶和榮慶回去。
走到一半,玉蝶忽然喊:「師父!」
我順著玉蝶的視線看過去,並沒有看到人。
「哪有你師父?」
「師父剛剛跑遠了,散了值,穿著常服,跑得快極了。我喊他,他都沒聽見,定是急著回家。」玉蝶道。
焦子辰向來盡忠職守,散了值還要在宮裡盤桓多時才走,甚少急著往家趕。
我笑笑:「你師父自個兒住,沒有雙親高堂在府,也沒有娶妻,急著回去做甚?」
說笑一陣,到了披芳殿。
我和孩子們洗漱完,安歇。
燈油燃盡了,宮人添上,又燃盡,再添。
我一直沒睡著。
趙玄郎越來越喜歡一個人獨處了。
他好像築起一道城牆,來維護他老去的尊嚴。
我次次勸他,他都沉默寡言。
完全不似當初跟我鬥嘴的意氣風發的男人了。
我因他身體的衰退,更加支持德芳獨當一面。
這樣將來趙玄郎大去,政權交接才能順遂。
只要肉團團安好,德芳順利接權,老趙最後關頭不犯錯誤,我這次來人間就值了。
蕭燕燕送返契丹後,我命焦子辰每月送陸良制的解藥過去。
只要蕭燕燕安生,不挑釁,解藥會一直送下去。
我沒有想到,焦子辰並沒有把這些解藥送去契丹,而是帶回了家。
他每次策馬出關,不過是表象,上官道一百里便會悄然返回。
更沒有想到,真正的蕭燕燕藏在焦子辰府上。
焦子辰心裡總想著,只要不出事,藏著燕燕,沒關係,待契丹出了事,再稟上頭不遲。
他一路騎馬回府,在集市上買了許多好吃的,到府門前,小廝牽過馬繩,他抱著好吃的往裡跑。
處處白色的花,開得皎潔。
閣樓上,蕭燕燕在舞劍。
一把劍變幻莫測。
劍法精到。
她黑色的衣裙在空中翻飛。
焦子辰由衷喝了聲彩:「好!」
普天下沒有任何女子,有這樣好的身手。
他當初在太康樓若不是在濃煙之中,憑蠻力抱著她一起跳下樓,與她繼續打鬥,根本沒有勝算。
蕭燕燕見是他,停下:「藥帶回來了麼?」
「帶了。還帶了甜棗糕、酥餅、釀鴨子……」焦子辰道。
「藥給我。」蕭燕燕拿了藥,坐下來,塞入口中。
焦子辰說:「燕燕姐——」
「不是說了嗎,不許叫燕燕姐,叫先生。」蕭燕燕責怪。
「好,先生,今兒講完兵書,我帶你去城樓看燈,好不好?年關了,城樓的燈漂亮極了。」焦子辰熱切道。
「不去。」
「去啊。」
「不去。」
「去啊。」他一直說。
蕭燕燕繃著的臉笑了:「囉嗦,行行行,去。」
一盞茶後,講完兵書,焦子辰找來兩雙木屐,兩頂斗笠。蕭燕燕不肯穿,拗不過焦子辰念叨,還是穿了。
兩個人穿著一樣的斗笠,一樣的木屐,並肩走到街上。
契丹的風俗,男女並肩走。
漢人的風俗,是女人走在男人身後。
蕭燕燕依契丹風俗,跟焦子辰並肩走,焦子辰覺得有一種奇怪的溫馨。
好像他們是相識經年的人。
城樓下熙熙攘攘。
五顏六色的燈,點綴著黑夜。
焦子辰脫了斗笠,抓住紅綢,攀上高高的彩燈。
他喜歡玩兒彩燈。
「下來。」蕭燕燕喊。
「不下。先生,我給你取一盞最亮的燈下來。」焦子辰說著,抓起一盞燈,飛身下了燈架。
蕭燕燕的生命里,許多大起大落,大開大合,可從來沒有市井瑣碎。
焦子辰將燈遞給她,她舉起,透過燈看人間,明亮簡潔。
花燈架子倒了。
直直砸下來。
「先生!」焦子辰抱著她,在地上翻了個滾。
城樓下一陣騷動。
人們笑話扎彩燈的人,中看不中用,幸好沒傷著人。
樂坊里傳來溫柔的曲子。
「中和癸卯春三月,洛陽城外花如雪。東西南北路人絕,綠楊悄悄香塵滅。路旁忽見如花人,獨向綠楊陰下歇……」
焦子辰一時沒有鬆開她。
她爬起來。
焦子辰也爬起來。
這樣的市井夜色,燦爛又平靜。
「往後不許對先生不敬。」蕭燕燕道。
「好。」
「把燈給我撿起來。」
「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