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0章 錦心換臉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花錦心明明沒有見過這個中年男人。
對方卻好似跟她非常熱絡。
她在皇城司幹了五年,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吏,無一不認識。
這個男人的衣衫非常華貴,白色的天雲綾,材質輕薄透光,細膩柔軟,綴以細碎的狐毛,只有王公貴族能穿。
大宋的王公貴族,她怎麼可能此前沒見過?
「你是誰?如何認得我?」花錦心非常警惕。
中年男人笑笑:「錦心姑娘,咱們應該是老熟人了,借一步說話。」
花錦心搖頭:「我不去。」
「錦心姑娘,你這可就見外了。」他一揮手,從屋頂飛下四個男人,將花錦心擒住。花錦心想喊,嘴巴被堵住。四個男人將她塞進馬車。
穿著白衣的中年男人一直微微笑,情緒沒有波瀾。
馬車飛奔。
不知跑了多久,停下。
花錦心被五花大綁,推進一座宅子裡。
宅子十分清雅,四處可見的白。
花錦心忽然明白了什麼。
契丹人尚白。
那白衣中年男人一定是契丹的權貴!
在正廳,白衣中年男人穩穩坐著,略抬了抬手,手下出去,掩上門,花錦心坐在地上,看著中年男人,想問他是誰,為何把她擄來,可是嘴被堵上,一張口,只有「嗚嗚」的聲音。
白衣中年男人拿起一個玻璃碗,喝了口糊狀的東西。
玻璃,價格不菲,甚至高於黃金。
玻璃碗比黃金碗還要珍貴。
「錦心姑娘,今日請你來,原是好事。你不要激動,也不要害怕。」白衣中年男人道。
這樣將她綁來,叫「請」嗎?花錦心雙眼含怒,盯著他。
白衣中年男人似乎看透她心中所想,緩緩道:「你的兄長,與我們契丹是老朋友了,聽聞他為契丹辦事而被宋皇殺死,我們非常傷心。想當初,同你兄長花錦龍聯絡的,一直是我。」
他頓了頓,道:「我是耶律斜軫,契丹開國二十一功臣之首耶律曷魯之孫,北院樞密使,受封南院大王,節制西南諸軍,任征討使,是契丹朝廷的……」
他笑了笑:「是契丹朝廷的重臣。」
花錦心嘴裡還是「嗚嗚」地喊著。
耶律斜軫起身,拿掉花錦心嘴裡的布團。
花錦心忙喊道:「你綁我來做甚?放我走。」
耶律斜軫朗聲笑起來:「放你走,你能去哪裡?滿東京都是抓你的人,你回到大宋皇宮,只有一死。你留在大宋,就是逃犯。你從堂堂東宮良娣,變成戴罪之身,你甘心嗎?」
「我便再不甘心,也不會與你同流合污!我哥哥為契丹做事,後果是什麼?」花錦心喝道。
耶律斜軫坐回椅子上,撣了撣袍子,道:「你覺得你還有得選嗎?到了這裡,你走不了。」
花錦心癱坐在地,大口大口地喘氣。
耶律斜軫道:「錦心姑娘,你可出身皇城司啊,一身的本事,當逃犯太可惜了。」
「你到底想要我做什麼!」花錦心道。
進入正題了。
耶律斜軫肅然嘆息:「契丹皇后被囚禁大宋,契丹民心不穩啊。救又救不回,大宋皇宮守備森嚴。皇后在契丹,執掌朝政多年,沒了她,契丹都亂了套。聖君身體多病……真是,哎。」
「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啊?」花錦心問。
「我想讓錦心姑娘你,易容成皇后,我帶你回契丹。」耶律斜軫平靜道,顯然是想了多時:「你留在這裡,當逃犯,去契丹,可就是皇后了。你一輩子都不可能爬到的高位。」
花錦心嚇了一跳:「怎麼可以?」
「怎麼不可以?我是皇后的近臣,她的喜好,性格,我都知道,把你打造成她,並不難。」耶律斜軫道。
花錦心不吭聲,在心裡想了又想。
早就聽聞,耶律賢登基後,屠戮宗室和開國功臣,耶律家和開國功臣家皆被滅族,血流成河,契丹大都的百姓持續一個多月都能聞到腥味。
這個耶律斜軫,身為宗室,又是開國功臣之後,居然能保全性命,還能身居要職,太不簡單了。
說明他心機深沉,善於偽裝,又極善拍馬。
他此前是蕭燕燕最信任的人,如今卻想讓花錦心冒充蕭燕燕,絕不僅僅是為了穩住契丹民心。
絕不似他表現得那麼為國思慮、冠冕堂皇。
想到這裡,花錦心打了個寒戰。
也許,這個耶律斜軫根本就不想救出蕭燕燕!
蕭燕燕鐵血手腕,十分強勢。
耶律斜軫在蕭燕燕手下做事,要萬般小心,萬般討好,一步都不能走錯。
而找個人冒充蕭燕燕,耶律斜軫可以完全控制住「皇后」這個身份,進而把這個人當傀儡,控制住朝政。
挾「蕭燕燕」而令百官。
好大的野心。
因花錦心出身皇城司,有些功夫,身量體型也與蕭燕燕差不多,且花錦心的哥哥花錦龍曾為契丹做事,花錦心現在還見棄於太子,無家可歸,無有親人,是耶律斜軫眼裡最適合頂替蕭燕燕的人。
耶律斜軫,想讓真正的蕭燕燕,成為廢子,永永遠遠留在異國,沒了身份,有國難投,有家難回。
好狠的手段。
花錦心道:「我不去!被識破便是死罪!而且,還要受你掌控,凡事聽你的,替你作惡!」
耶律斜軫拍拍手,幾隻猛虎,從甬道走來,張著嘴,露出獠牙,看上去十分飢餓。
花錦心後退。
耶律斜軫吹了聲口哨,猛虎撲向她。
她額頭滿是汗,想反攻,手腳卻早已被縛住。
「你是知曉秘密的人,如果你不答應,那我只能讓你從此消失。錦心姑娘,對不住了。」耶律斜軫陰寒地笑笑。
老虎的嘴,離她只餘三寸。
恐懼將她包圍。
難道她也要同哥哥一樣,早早死去麼?
父親,母親,哥哥,都死了。如果她也死了,她全家就死絕了。
老虎殷紅的舌頭,清晰可見。
花錦心閉上眼:「我,我,我答應!」
她汗如雨落。
耶律斜軫拍了拍手,猛虎退下。
他起身,走到她身邊,伸出手,要拉她起來。
花錦心猶豫著。
他眼神一黯:「嗯?」
花錦心終是伸出手。他將她拉起來,用刀挑斷捆著她的繩子。
「花錦心已死,從此,你是契丹蕭皇后。」耶律斜軫平靜道。
她被帶到一間密室。
漆黑一片。
伸手不見五指。
臉上忽而涼涼的,被塗了一種散發著異香的水。
又過了很久。
她感覺有一張皮覆在了她的臉上。
頓時很癢。
她想伸手抓,耶律斜軫的聲音傳來:「不許動,否則臉會爛,會毀容。」
她在密室里整整待了三天。
在死水一樣的沉寂里,她除了思考,什麼也不能做。
她意識到她將永遠失去德芳了,也將永遠失去花錦心這個身份。
她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。
回想過去,最快樂的事情,竟然是幫德芳去陋巷裡給貧苦的人送米送錢。
那些貧苦的人臉上的快樂,感激,真是像柴火一樣,燒起來,旺旺的,十分真誠。
三天後,密室的門被打開。
光亮照進來。
她拿手去擋,光還是照到了眼睛,流淚了。
耶律斜軫跪在地上,雙手抱於胸前,喊了聲:「聖后,萬年。」
早在耶律賢允蕭燕燕理政時,便提出,皇后可以同皇帝一樣稱「朕」,臣子跪拜,須喊萬歲。
花錦心怔怔地走出來。
丫鬟給她換上繡了金線的衣裳。
耶律斜軫帶她乘坐馬車出城。
走到昌盛長街,她驀地聽到了吳飛的聲音,掀開車簾的一角看出去,吳飛焦急地找尋著什麼,風塵僕僕,鞋履都磨破了,雙眼滿是血絲。
她知道,吳飛在找她。
但她沒有出聲。
一切都已經回不去了。
馬車出了東京城,換上千里馬。
花錦心騎馬往前,耶律斜軫緊隨其後。
好多的契丹武士護送著她。
紛紛馬蹄,踏出漫天塵埃。
兩日工夫,到了契丹大都。
從城門外,往裡走,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,高呼:「聖后萬年,聖后萬年!」
她好似站在蒼穹,俯身眾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