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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1章 你休了我吧
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天色漸晚。

  朦朦朧朧,看不清楚。

  繡花掌了燈。

  絨花去了小廚房好一會子,做了一碟子玉米糕來,奉給焦玉兒:「小姐,吃點東西吧。」

  「不吃了。擱著吧。」焦玉兒道。

  絨花拿了一個餅子,堅持道:「小姐,您吃點兒吧。您都一整天沒有好好兒吃東西了。從前在府里,您再忙都會吃東西,您說,有個好身體,比什麼都重要。夫人皆因多思多慮,壞了身體,府里那幾年,才是小娘當家。」

  焦府很多年,都是小娘當家。

  直到焦玉兒長大,開始管理府務。

  東京大宅院裡頭的婦人,都知道焦府的大小姐,是個機敏有手段的人物。

  更有傳言,她剝了庶母的皮,做鼓。

  絨花說著,眼圈兒紅了。

  焦玉兒接過餅子,吃了一口,嗓子眼兒里火燒火燎的。

  繡花遞水。

  看著焦玉兒吃完一個餅子,絨花才舒了口氣。

  「小姐,您要好好兒吃飯。到什麼時候,都不能虧著自個兒。」絨花說。

  絨花七歲的時候,就是焦玉兒閨閣中的小丫頭,只會喂喂鳥,後來,才近身使喚。繡花是十五歲那年被人牙子賣到府上的。

  相較繡花,絨花同主子的感情更深。

  跟主子一樣,絨花是個務實的人。

  晌午,內廷監的掌事來說,打瓔珞的那些宮人們都招了。

  現今,罪證確鑿。只待太子爺親自審訊。

  絨花還惦記讓焦玉兒好好兒吃飯。

  「明日,我還不知是怎樣的光景。其他的僕役,是宮裡的,不過是被撥到別處去。絨花繡花你們兩個,回焦府去吧。旁人總沒有為難陪嫁丫鬟的道理。」焦玉兒道。

  繡花叩謝主子。

  絨花笑著說:「小姐,奴婢跟您這麼多年,撇下您,捨不得的。」

  說完,往外走。

  焦玉兒道:「這非常時期,莫要出去走動了。」

  絨花笑道:「奴婢去摘些杏花,做花糖糕吃。年年春天,奴婢都要摘杏花。」

  「罷了,你去吧。」焦玉兒道。

  幾個宮人說:「您都到這個節骨眼兒了,絨花還貪吃嘴。」

  焦玉兒道:「左右她們兩個,是要回焦府的。主僕一場,到最後,何必還要管束她太緊?我素來御下太嚴,如今才落得一身罪。」

  她靜靜地等著。

  等太子殿下來。

  紛雜的腳步聲近了。

  太監掌著燈在前。

  德芳在後。

  焦玉兒站起身來。

  花錦心也來了,虛弱地歪在輦上。

  焦玉兒面色沒有波瀾,一如尋常,走近德芳,問了聲:「爺晚上進膳沒?」

  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。

  德芳來了她的寢宮。

  她上前侍奉。

  僅此而已。

  花錦心掙扎著,撲上來打她:「毒婦,你害了我的孩兒……」

  花錦心打了焦玉兒一個巴掌,腳下站不穩,宮人忙扶著。

  焦玉兒上前,響亮地回了花錦心一個巴掌:「天家沒有廢我,我還是太子妃,不是你能打的。花良娣,做皇家婦,要有規矩。這一巴掌,是我教你的。」

  「夠了,表姐,你總是這樣咄咄逼人,從來不懂得包容。本王念幼時情誼,親戚情分,一再容你,以致釀今日之大禍!」德芳道。

  「妾身釀了什麼禍?」焦玉兒平靜道。

  德芳神色冷峭:「表姐,早知你不會輕易承認。你是個狠得下心的人。早在去歲,你就勸本王,豁出宋偓外祖父。」

  他拍了拍手。

  眾人提了一個瘦小的男子進來。

  「此人自稱內廷監的太監小方子,去披芳殿,騙賢妃娘娘去西宮門。事發之後,父皇命人封鎖東京各處城門,人畜一律不得出,御林軍搜了這麼多天,連瓦縫都不放過,竟一直找不到。唯獨漏了一個地方——」

  德芳清晰道:「天牢。」

  德芳前不久,因隨玲瓏一道前來披芳殿逼宮,趙玄郎不願他再被人慫恿蠱惑,命他接管刑獄,多見一些詭譎殘酷的事情。

  三司衙門的官員、小吏常常會出入東宮。

  焦玉兒身為太子妃,想在天牢的死囚上動手腳,實在是太方便了。

  「縱表姐你做得再縝密,終有水落石出的時候。」德芳嘆道。

  焦玉兒面色依舊沒有波瀾。

  她緩緩道:「爺,破鼓眾人捶,牆倒眾人推。打瓔珞的宮人們在內廷監指認了我之後,東宮所有人都說,妾身狠辣,花良娣寬和。您自是也這樣覺得。」

  「難道不是這樣嗎?表姐,你上回害花良娣未果,我並未追究。你卻又如此。當初,難道不是你做主納了花良娣麼?又這般容不下她。」德芳道。

  「妾身既為您納了花良娣,便不會容不下她。」

  焦玉兒環顧僕役們,道:「爺,您仁慈,縱得他們不知所謂,才出了科考舞弊的亂子。妾身自過門,定的規矩嚴苛,到了晚上,令嬤嬤查賭,府里人半點兒賭錢吃酒的機會都沒有,不許東宮的人和外頭有所授受,犯了錯兒,就要打板子……妾身管家的時候,哪一個下人不是規規矩矩的。園子裡的一片葉子,都無人敢打主意!」

  她蠟黃的臉兒,落滿哀戚:「妾身看著您從秦王,到東宮太子。您疏遠了妾身,以致發生了那麼多令父皇不悅的事……」

  因為她,德芳才有了契機被立為太子。

  這是事實。

  可這事實,在罪證面前,黯淡了。

  「你做出這樣歹毒的事,卻全無悔過之意。」德芳道。

  「不是我,不是我啊……爺,難道要我把心挖出來,您才信嗎?」焦玉兒一向是冷靜的,這句話說出來卻有痛心的味道。

  這時,內廷監的掌事來回稟,絨花主動去內廷監自首,招供所有的事都是她瞞著太子妃籌謀的,太子妃全不知情。內廷監用盡酷刑,絨花眼珠子暴出,筋被抽斷,手指全夾爛了,死了。

  絨花死了。

  她不是去摘杏花。

  她是保護小姐去了。

  她沒有貪吃嘴啊。

  焦玉兒隱忍了許久的眼淚掉下來。

  小絨花,你陪伴了小姐這麼多年。

  死得如此驚駭。

  東宮的燈火,在夜裡像小船,游啊游,沒有盡頭。

  「德芳,你休了我吧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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