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9章 皇上時日無多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儘管他有了前世的記憶。
可他今生,畢竟是個凡人。
他老了。
能征善戰,馳騁沙場的他,有了武人遲暮的衰弱和無奈。
好多事情,已經不是他能預料和把控的了。
與他經歷了那麼多事,現在的他,最淒涼。
此前,他在我面前一直是強硬的。這一次我選擇來人間,也許冥冥之中,要我看到他軟弱無力的一面。
破軍星啊破軍星,趙玄郎啊趙玄郎,我們糾纏了幾輩子,加上肚裡這個,前後有了三個孩兒,我第一次聽到你說不知如何愛我。
「老趙,你到底怎麼了?」我問他。
「我……我恐怕沒有多少日子了。」他艱難地低聲道。
殿內的香繞啊繞,繞了一圈又一圈。
他昏了過去。
老趙,我們現在要一起回歸仙位嗎?
不,你的使命還沒有終結。
我們的孩子,結局還未明朗。
我們如果就這麼走了,人間一趟,還是失敗的。你也不能好好兒地回歸真身。
大宋由你開基。
可古來王朝,太多兩世、三世而亡的例子。如果沒有處理好一切隱患,你是不甘而痛苦的。
天下又能安穩多久?
一直為趙玄郎療傷的太醫來了。
我終於知道他身體中的箭頭碎片,已經直逼心肝。
我留下太醫救治他。
又封鎖消息,不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傷情,只說陛下累了,想歇幾日。
暗中命人尋有名的醫者進宮。
所有來求見的人,一律擋在披芳殿外。
梅心站在檐下,像個門神,任何人來,只說一句:「陛下歇著,囑咐過,不可打擾。」
玲瓏來了。
她是個天真的人,喜怒形於色,又太容易輕信別人,被別人利用。
故而,我不願讓她知道趙玄郎的病情。
玲瓏站在殿外,梅心恭敬向她行過禮後,沒有請她進來,依例說了那些話。
玲瓏喝道:「你是什麼東西,敢攔本宮?沈藍呢,讓她滾出來!」
梅心俯身道:「回皇后娘娘,賢妃娘娘日夜照顧陛下,待陛下願意見人,奴婢一定去請您。」
玲瓏一巴掌重重打在梅心臉上,梅心腳下一個趔趄,還是穩穩擋在門外。
「陛下昏倒在福寧宮,你們為何不將他送到慈明宮,而是將他送到賢妃這裡!本宮是皇后!誰辦的事,杖一百!」玲瓏怒斥著侍衛們。
一個侍衛瑟瑟回道:「回皇后娘娘,是太子殿下親自將陛下送到披芳殿的。」
玲瓏的面色發紫:「陛下年暮,賢妃霸占陛下,存的什麼心?蒼天知道!太子殿下竟也聽信賤人……被賤人蠱惑……」
除夕到了。
爆竹聲響。
天下歡慶。
然而,宮中的這個除夕,極不尋常。
所有的宴飲,都取消了。
趙玄郎始終昏迷不醒。
太醫行了一次又一次的針,還是無用。
我焦灼又悲傷。
德昭被軟禁在宮中的內廷監。
玲瓏疑我妄圖挾天子以令百官,妄圖讓趙玄郎改立儲位,立我腹中孩兒,帶領一大幫子親貴來鬧事。
我模仿趙玄郎的筆跡,寫了一張紙條,讓梅心送出來,才暫時平息。
我知道,如果趙玄郎再不醒來,矇混不了多時了。
幾個名醫相繼進來診治,都不起作用。
我將他們扣押在福寧宮偏殿,趙玄郎一日不醒來,他們一日不能放出去。
東宮。
德芳回到門口,花錦心迎上來。
可口的飯菜,已布好。
德芳腦海中一直想著焦玉兒的未卜先知,他隱隱擔心,其中有隱情:焦玉兒和父皇身邊的人有勾結。
恰逢春節,被發配到閩地的焦繼勛回東京述職,來東宮看女兒。
焦玉兒等了一日,沒等到德芳來,卻等來了父親。
「微臣參見太子妃。」焦繼勛向焦玉兒行禮。
女兒終於身居高位,他不後悔當初的謀算。
「阿爹,您怎麼來了?若讓宮裡人瞧見了,又該多心了。」焦玉兒恍惚道。
行罷國禮的焦繼勛,依家禮道:「你這丫頭,就這麼不歡迎你爹?爹為了你,彰德軍節度使都被罷掉了,被驅到閩地去,你怎麼不念爹的情?」
「阿爹,女兒當然念著您的情。可現在是非常時期,殿下厭我,冷落我,我實在不想再惹是非。有時想想,也許我貌丑粗鄙,不該坐上這個位置。當初若我早知嫁給殿下,是爹爹您使的計,必會勸阻您。」焦玉兒眼圈紅了。
「你是太子妃,能有什麼是非?趙德芳為什麼要冷落你?」焦繼勛急切又擔憂地問道。
這時,焦玉兒的貼身丫鬟繡花進來,回道:「太子妃,殿下正跟花良娣用膳,他說,他說……他說不過來了。」
焦繼勛道:「什麼花良娣,不過就是個側室,能越過你嗎?欺人太甚!」
焦玉兒忙道:「爹爹,您莫要在此處亂說,叫殿下知道了,該覺著我善妒了。太子妃當有太子妃的氣量和容人之度。」
焦繼勛住了嘴,不吭聲了。
心裡卻默默打定了主意。
花錦心接連幾日,變得蔫蔫的。
府務擱置。
花錦心每日練武,功力雖未恢復,氣色卻早就好多了。
突然病懨懨,讓德芳覺得奇怪。
他靜靜觀察。
將花錦心一應入口的東西、使用的東西,都讓人查了查。
吃的東西,全都無礙。
德芳一度希望自己猜錯了,多心了。
東宮不會有這樣的腌臢事。
就在他停止查探時,卻有人發現——
是手爐里添了白蛇根草磨成的粉。
德芳握著手爐,面色黯淡,肩膀僵硬。
他將手爐原樣放回。
是夜。
派小太監在柱子後等待。
下半夜,丑時,抓住了添香的宮人。
那宮人被帶到德芳面前。
德芳看了看她,閉上眼:「誰的主意?」
宮人連呼不知,磕頭不止。
「你若不招,本王只好把你送到皇城司,皇城司審人的招式千百種,樣樣剔骨扒皮,你何苦去受那樣的苦?」德芳道。
宮人面色惶恐。
德芳擺手:「拖走吧。」
「殿下,殿下饒命,奴婢從秦王府就開始伺候您,深知您是個仁慈的人,奴婢真的是沒辦法,沒辦法啊……您連螻蟻尚不肯傷,饒了奴婢的命吧……」宮人不斷哀求。
德芳俯下身,道:「說,是誰?」
「奴婢不能說……」宮人痛哭。
東宮的梁詹事稟報,這宮人曾受過太子妃的恩惠,她母親有喪之時,太子妃給她出錢治喪,又許她回去戴孝。
宮人聽到這裡,深知瞞不住了,磕頭流淚道:「奴婢想報恩啊,太子殿下,您對太子妃娘娘好一些吧,她是個很好的人……」
德芳坐下來,良久沒有開口。
夜色寂寂,他摩挲著香爐,須臾,向焦玉兒的房中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