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2章 瓮中捉鱉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我站在皇城司門前,一直看著那輛馬車消失在眼前。
我第一次到人間,肉團團見到我,就喊我「娘親」,黏在我身上,讓我抱,摟著我的脖子不撒手。
我第二次到人間,在王總管的府上,我擒住豹子的那一霎,他喚我「娘親」,執意要帶我進宮。
這一次,他沒有像前兩次那樣急切地認出我,而是一次次暗中助我。
我猜不到原因。
離開王蘭因的身軀時,聽到的最後一句話,是肉團團撕心裂肺地問我:「娘親,你還會回來嗎?」
我回來了。
終於回來了。
卻已是過去了十幾年。
這十幾年,他一定很寂寞。
懷揣一個沒有得到答案的疑問,等一個不確定的人。
嬰靈轉世,聰慧到極致,也敏感脆弱到極致。
十幾年的歲月里,他一定想到了在輪迴道時的漫長黑暗。
肉團團,我的孩子,彼岸花的花語,是無望的等候。無望等候的人,一直是你啊。
早秋時節,天高雲淡,一行大雁,往南飛去,飛向溫暖,飛向未知的命運。
枯了一半的樹葉,從樹枝上掉下來,往下跌落。
王司使點了一隊武藝最高的人手,準備出發。
我道:「王司使,我同你們一道去!」
王司使瞥了我一眼,道:「你去做什麼?」
我微微笑道:「王司使,您不是害怕消息有誤,驚擾了陛下,擔責任嗎?鄭王殿下,是陛下鍾愛的義子,你總不敢把責任推到他身上吧?把我帶上,有責任,推給我就好。我父親沈義倫,是文官領袖,清苑名士,已被陛下所赦,不日就要還朝,官復原職。我來擔責任,您不吃虧。有禍,是我的。有功,是您的。」
王司使笑了笑:「沈姑娘倒是個靈醒的人。本官喜歡跟靈醒的人打交道。全城人都知道你跟秦王殿下走得近。如果今天……你說的那件事是真的,皇位可就鐵定是秦王的了。沈姑娘前途無量啊。」
我俯身,沒有再說什麼。
一群人悄然到了皇宮。
福寧宮內,充斥著念經的聲音。香火的味道,十分濃郁。
我和王司使等人,埋伏在福寧宮外。
等了許久,沒有動靜。
皇城司的幾個親從官漸漸失去了耐心。
正當我擔憂這場謀劃落空的時候,殿內傳來打鬥的動靜,太監打開門,倉皇地喊著救駕,話音未落,就被一劍刺穿胸膛。
我道了聲:「快!王司使,您立大功的機會來了!」
王司使率領一群親從官迅疾沖了進去。
幾名道士手持利刃刺向趙玄郎,趙玄郎與他們打鬥,全然不似有病之人。奈何他已四十餘歲,那些扮作道士的殺手年輕力壯,又招式兇猛。趙玄郎不敵,被殺手包圍。
場面驚心又雜亂。
若是等宮廷侍衛聞聲趕來,就晚了。
千鈞一髮之際,皇城司的人從天而降。
說時遲那時快,其餘坐在地上的道士們齊齊脫去道袍,同那幾名道士一起,與皇城司的人廝殺。
就在這時,一名道士想趁亂解決趙玄郎。
他舉劍靠近,我連忙奔進殿內。
他欲刺向趙玄郎,我從身後死死抱緊他的腰,用盡全力,狠狠咬過去。
他痛得齜牙咧嘴,惱羞成怒,將我甩開,我一屁股跌在地上。
趙玄郎已在這個罅隙,拿起枕邊那把短刀,扎進這個道士的心口。
這名道士倒在地上。
趙玄郎看向我,眼角有驚詫,隨即又平靜了,將手伸向我:「起來!」
我抓住他的手,爬起來。
宮裡的侍衛已經湧進來了。
那些道士,全部被擒。
王司使掏出一把細細的針,緩緩扎向幾名道士致命的穴位,由淺及深,這種審人招式,能使人痛到極處,雙眼爆裂。
屋內一片慘叫聲。
趙玄郎道:「你們不說是誰派來的,朕也能查到,把今日去過青雲觀的人,一一篩查,很快就能查出眉目。到那時,你們一個個全都得誅滅九族!現在說,死的只是自己,朕下令,不牽連家人。」
一個道士熬不住了,道:「是盧中書,命我們這麼做的……」
好,很好。
終於得到我想要的了。
趙玄郎聽到這裡,已經全部明白了,他意味深長地看著我。我與他對視,他眼裡有驚喜,有欣賞,有一份難以捉摸的肯定。
這下,德芳留在盧氏手中的把柄,無患了。德芳的危機解除了。
這是我與他都希望看到的。
我沒有與他商量,做出這件事,他是愉悅的。
盧多遜被帶來。
這個官運亨通、老謀深算的男人,本以為能搏個頭等從龍之功,現在卻罪證確鑿,落個謀逆大罪。
趙玄郎逼問他,背後指使之人是誰。
老狐狸說出一句「遵王爺之命」。
「哪個王爺?」趙玄郎呵斥道。
這個問題很重要。
老狐狸磕頭道:「罪臣萬萬不敢說啊……」
趙玄郎立命王司使去青雲觀清查。不多時,王司使回來,得到的答案卻是:三王爺趙廷美。
「怎麼可能呢?」趙玄郎喃喃道。
我忽然明白了,今日為何趙廷美去了青雲觀。
最老謀深算的,是二千歲。冒險的,是盧氏父子。成了,德昭與他,是受益人。不成,他也找好了替罪羊。
在他準備動手的時候,他就鋪好了這條線。
「傳三王爺!」趙玄郎道。
少頃,趙廷美被帶來,他年輕的面孔,煞白如紙。
「老三,你說清楚。你放心,有皇兄在,會查明真相。」趙玄郎道。
趙廷美叩首,痛哭流涕,卻閉口不言。
「孽障!哀家待你,可謂是不薄,你怎敢行此豬狗之事,謀害你皇兄!
果然是賤婦所生,包藏禍心!」太后拄著龍頭拐杖,站在門外,德芳扶著她。
德芳看到這一幕,吃驚極了,他的視線落到我身上,死死盯著我。
趙廷美仍然是啼哭不言。
趙玄郎雙手捧住他的臉,高聲道:「老三,你說啊!再不說,朕也救不了你了!」
「是……是我……」趙廷美哭道。
趙玄郎的手,垂下來。
「你怎麼會這麼做?理由何在?」
「我,我,我氣皇兄不讓我母親葬入皇陵,我氣皇兄把我記在太后名下……」趙廷美斷斷續續道。
眾目睽睽之下,他自己承認了。
局面已不可扭轉。
太后道:「玄兒,你聽到了吧?賤婦之子,抬舉不得。你看在他是你父親骨血的份上,給他記在哀家名下,給他封王,他卻恩將仇報。」
趙玄郎緩緩站起身來,沉默一會兒,道:「三王廷美,與我同父,血脈相連,不忍殺之。流放崖州。盧多遜,修《五代史》,修時政記,進《開寶通義纂》一百卷,有功。本朝不殺文官,著滿門流放崖州。」
盧多遜和趙廷美被侍衛拖走。
趙廷美一直哭著。
德芳從太后身邊走向我:「沈姑娘,你告訴我,你今日怎麼進宮了?你不說你去青……」
「我去青花街買了藥材,進宮獻與陛下。」我道。
德芳眼神虛無又悲痛,抓住我的衣袖:「你,你騙我……」
趙玄郎一把將我拉在懷裡,道:「戶部侍郎沈義倫之女,獻藥有功,立為賢妃。」
此言一出,石破天驚。
德芳流淚道:「我明白了,我明白了,沈姑娘,你真是有志氣。你想嫁給父皇。你不過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子。」
「放肆!她是你母親!」趙玄郎一巴掌打在他臉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