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 放過玲瓏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我盯著王饒,在昏迷前說了最後一句話:「不要,不要跟……不要跟符府結親,符府的人,居心不良,想捆綁王府,拉王府下水……王饒,你……你記住沒有?」
王饒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到了,怔在那裡。
章氏哭道:「女兒的叮囑,你記下沒有?還不快答應!」
「可聘禮,聘禮都下了……」
「退親!王饒,女兒都這樣了,你還不叫她省心麼?」章氏猛地推了他一把。
王饒「撲通」一聲跪在榻前:「臣,臣謹遵皇后娘娘懿旨。」
太醫來了。
我已昏迷。
血還在流著。
婦人生產,驚險萬分。若有血崩,性命危急。
王蘭因這具身軀,千瘡百孔。
經生產之痛,已風雨飄搖,如今血崩,能扛得過去麼?
我在昏迷中,想著,這次或許真的要走了。
離開人間,回到地府。
孟婆千挑萬選,給我安排的身軀,我還是沒能用它完成使命。
采心,采了一場空。
我想起大哥。陳橋兵變那晚,他跟我說,等我把所有的劫歷完,等我的心完完全全長出來,他便來接我。
現在,我的心沒有長全,他會來接我嗎?
我等啊等,沒有等到魂魄離開身體。
不知過了多久,一雙手捧住我的手,貼在臉頰邊。
「王蘭因,你一定要醒來。」
這雙手依舊粗糲,滿手的繭。
是趙玄郎來了。
我能聽見他的聲音,可眼皮沉倦,無法睜開。
太醫道:「木賊、香附子各一兩,朴硝半兩,共研為末。每服三錢,用水一碗煎,連渣服下。」
宮人答應著,去煎藥。
趙玄郎的聲音冷下來:「皇后娘娘如何會產後血崩?」
太醫忙回稟道:「回陛下的話,產婦血崩,原因複雜。或是體虛,情緒急怒所致;或是脈絡損傷所致;或是入口之食有促活血之藥物所致。皇后娘娘究竟是哪一種,微臣從脈象上,暫無法辨別。」
趙玄郎想了想,問道:「皇后產後,入口了什麼東西?」
殿內的人全都跪在地上。
無人開口。
趙玄郎厲聲道:「不交代是麼?來人,將他們全都帶去宮正司,嚴刑拷打。」
一個小宮人求饒道:「陛下,是,是宋玲瓏姑娘……她給皇后娘娘燉了一大鍋銀耳,餵了半碗給皇后娘娘……銀耳是經她一人之手,跟奴婢們無關……」
宋玲瓏從殿外跪行進來,不斷磕頭道:「陛下,奴婢的確給皇后娘娘餵了銀耳,可奴婢是為皇后娘娘好啊……奴婢想給皇后娘娘滋補身體,沒有歹意……」
「你姓宋?」趙玄郎道。
「是……」
「哪裡人氏?」
「定州……定州安喜縣人……」
「把她拖出去,亂棍打死。」趙玄郎道。
幾個侍衛進來,齊齊道了聲「是」,將宋玲瓏往外拖去。
宋玲瓏嚇得不斷求饒:「陛下饒命啊,陛下饒命啊……皇后娘娘,您救救奴婢……」
輪椅轉動的聲音,愈來愈近。
肉團團急道:「亞父,您不要殺玲瓏姐姐。不要殺她。她是好人!」
趙玄郎道:「宗訓,很多事情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,這個宮女,十分可疑。皇后血崩,多半是她動的手腳。」
「您定是弄錯了,亞父。她對我很好,對娘親也很好。娘親身上沉,她還給娘親揉腳……亞父,您饒了她吧……」肉團團哀求著。
趙玄郎沒有答應。
宋玲瓏被拖到殿外。
棍棒聲交雜著哀嚎,很是悽慘。
肉團團不斷地求告。
我用盡力氣,抬起手,抓住趙玄郎。
他見我有反應,忙喚太醫來看。
宮人已經煎了藥來,餵進我口中。
須臾,我睜開眼,道:「饒了她……」
趙玄郎皺眉,道:「王蘭因,她與宋才人,都是定州安喜縣人。同姓同鄉。怎會如此巧合?」
我想起給他納妾那日。
趙老夫人指著身旁的女子道:「這一位,是我娘家安喜縣縣丞的女兒,宋淑華。淑華知書達理,身子健壯,我玄兒得她,添丁有望。」
宋玲瓏和宋淑華,竟都是安喜縣人。
可我眼前浮現宋玲瓏來我身邊後的日子。
她胖乎乎的臉上,總是一派天真。
她憨厚,樸實。
她照顧肉團團極為細心妥帖,待我也極好。
我素來喜歡她,肉團團也喜歡她。就連百歲都那麼喜歡她。
她怎麼可能有歹意?
「趙玄郎,我讓你放了她。」我抓住他衣袖的手,不肯鬆開。
他見我很是激動,吩咐侍衛住手。
我鬆開他,手無力地垂下。
正殿的太監走進來,俯身道:「陛下,武德司的呂德史來了,說有要事稟報您。」
趙玄郎連忙起身,離去。
他走後,宋玲瓏一身的血,爬到我的榻邊:「謝皇后娘娘救下奴婢的賤命……」
肉團團用袖子擦著她臉上的血:「玲瓏姐姐,活著就好,活著就好……」
我躺在榻上,看著她:「玲瓏,我相信你,你還是我的掌事宮女。」
短短一句話,她哭起來,拼命叩頭:「謝皇后娘娘,皇后娘娘大恩大德,奴婢下輩子,做豬,做狗,報答您……」
她哭得那樣傷心,那樣難過,滿眼都是感激。
百歲舔著她手上的血。
我沒有問她到底與宋才人有無關聯。一字都沒問。
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。
我相信她一直以來的純真與付出。
趙玄郎大步走到正殿。
披著黑色披風的呂德史尚未回家換官服,便進宮了。
「陛下,臣查到,小周后前不久曾給南唐的樂師李長年寫過一封信函。李長年是小周后最信任的人。那封信函上,或有極其要緊的內容。曾在李長年府上負責研墨的小廝交代,李長年看了那封信,就消失了。」呂德史稟道。
趙玄郎道:「不管用什麼法子,找到他,將他帶到東京。」
「是。」
「秘密行事。莫要走漏風聲。」
「是。」
呂德史告退。
趙玄郎喝了口茶,凝神窗外。
槐花開了,雪白雪白的。
他總覺得小周后死前,好像有話要說。
他想知道,她究竟有什麼秘密。
到底是何人與她勾連。
曾經傳遍市井的《趙官家馭後圖》,真的只是文人的憑空杜撰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