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2章 破碎的計劃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趙文沉默一霎,道:「顏蘿,你別管,一個時辰後,我在杏亭旁的西宮門外等你。外頭有接應的馬車。我已經想明白了,地府一日,人間一旬,我與你在人間把餘生過完,然後一同回地府。」
「接應?」我盯著他:「你一直被關在沁芳樓,何人與你接應?」
「顏蘿,難道現在你還在猶豫,還不肯走嗎?」
他扶住我的兩肩:「趙玄郎在正陽宮宿了那麼久,這一個月,他都沒有來看你一眼。你高熱不退,整整七天,太醫院沒有一個太醫過來診治。你是大宋的皇后,如果沒有他的指令,太醫們敢這麼做嗎?顏蘿,你醒醒吧?」
「我高熱七天,你在沁芳樓中,是怎麼知道這麼清楚的?趙文,你自被俘到大宋,卑躬屈膝,做小伏低,裝出無心反抗的樣子,其實你沒有這麼簡單,是不是?」我質問道。
他不語。
我拽住他的衣襟:「你說,你到底要做什麼?你口口聲聲要帶我走,為我好,難道就不能告訴我實情嗎?」
「我確實暗中有籌劃,不然你以為就憑宋玲瓏一個小小宮女,能那麼簡單就弄到藥嗎?顏蘿,我們走吧,走吧……」他哭了。
「走去哪裡?」
「蒲甘國。那裡在很遠很遠的南方。有山,有海,有神奇的萊茵湖,湖上漂浮著小園子,像仙境一樣,沒有人能找到我們……」
我鬆開他:「我知道了,蒲甘國在這個時候來大宋進貢碧綠觀音,並非偶然。」
「是。蒲甘國的王子殿下,與我有八拜之交。」
我抬頭:「周女英的謊言,買通晉城賀蘭的父母,也是你安排的?」
「怎麼可能?」他搖頭:「你忘了嗎,當時我並沒有來人間,還沒有附在李煜身上,根本不知道你與趙玄郎之前的事。她能想到這個主意,我也很意外。」
「真的不是你?」
「真的不是我。顏蘿,我發誓。」他雙眼憂傷而清澈:「我與周女英,雖是夫妻,但並不交心,就連大宋皇宮裡安排的眼線,我都沒有告訴她。」
月亮,彎而細,像仕女圖上新畫的眉。
朗星落滿宮廷。
我坐在窗邊想著,如果這件事不是趙文做的,那會是誰呢?
周女英必有幫手。
從開封到晉城,四百多里路,沒有幫手,不可能辦到。
趙文往殿外走,我忽然攔住他:「今晚,你和蒲甘國的使臣們準備做什麼?」
他低聲道:「趙玄郎方才派人來傳話,喚我去瓊華殿,讓我這個南唐亡國之君在宴席之上做內侍的活兒,倒酒侍奉,好震懾外邦。屆時,他們的酒中,會加上蒙汗藥。外頭的侍衛和太監也都會被迷魂香放倒。蒲甘國有人接應我,我帶你走。」
「只是蒙汗藥?」
「是,只是蒙汗藥。宴席上的蒲甘使臣,也會共同舉杯,同他們一起被迷暈。這樣,趙玄郎醒來後,不會懷疑蒲甘。御膳房安排了偷盜的御廚,來頂罪。」趙文道。
「趙文,你做了這麼多,只是想帶我走?」
「是。我只想帶你走。」
淡淡月光下的淚珠,晃晃悠悠,閃著瑩瑩光亮。
我不知道該說什麼。
趙文去了瓊華殿。
我在檐下,走來,走去,神思俱亂。
瓊華殿的歡笑聲,樂曲聲,一陣接著一陣。
小周后的歌舞,曾驚艷整個南唐,如今,也成了大宋皇宮令人矚目的風景。
子時,真的要跟趙文走嗎?
我恍惚不定。
這些日子,就像夢一樣。
我不知不覺走出東殿,在朗星下的宮道徘徊。倏地,看見遠處幾個侍衛將布團塞進一個胖胖的男子口中,爾後,將其用粗粗的繩子捆起來,押走。
那胖胖的男子腰間繫著圍裙,分明是御膳房的廚子。
我猛然想起趙文的話,暗道不好。
御廚被抓住,定然出事了。
趙文被識破了。
有大難。
我連忙往瓊華殿走去,走到御湖邊,見晉王妃符佳櫻提著燈在御湖邊賞月。
她時時刻刻,儀態萬方,端莊雅致。
她摘了朵晚櫻花戴在頭上,臨水照照,轉身,回瓊華殿赴席。
我加快腳步。這時,肚子一陣陣抽疼,我走得越急,疼得越厲害,下體像是有什麼東西破了,濕潤潤的。我緩下步子,強撐著,艱難向前。
瓊華殿中。
周女英正在跳著《霓裳羽衣舞》,樂聲跳珠憾玉,舞姿優美柔婉,輕盈飄忽。
席上的酒,快沒了。
御膳房已送了新的酒來。
站在一旁的趙文接過,倒酒。
一杯,又一杯。
趙玄郎斜斜倚在椅子上,漫不經心地聽曲觀舞。
胸口的傷,沒有好透,紗布仍纏著。
趙文倒酒倒到趙玄郎面前。
趙玄郎笑道:「李煜,這杯酒,賞給你喝。」
「罪臣不敢。」
「朕賞你,但喝無妨。大宋得觀音國寶,大吉大慶,朕高興,也想讓你沾沾喜氣。南國國滅後,你已許久不曾飲酒了吧?喝。」
趙文道:「罪臣早起腹疼,不能飲酒。」
「朕讓你喝。這是聖旨。」
趙文伸出手,又縮回。
趙玄郎的笑容收住了。
他擺擺手,侍衛將御廚推進來。
一霎時,席上蒲甘國使臣們的臉色,都變得煞白。
周女英停下舞步,樂曲戛然而止。
趙玄郎指著御廚,道:「招!」
御廚磕頭:「陛下,膳奴是受人指使的,沒有辦法啊,求陛下開恩,膳奴的妻兒老小都被抓走了,膳奴不得已才……」
「酒里加了什麼?」
「鴆毒……緬地鴆毒……」御廚道。
趙文聽到這裡,轉身,斥道:「你撒謊!」
「你既說他撒謊,那麼,你便喝下這杯酒!」趙玄郎厲聲道。
殿外走進一個侍衛總兵,俯身道:「陛下,御廚的妻兒老小已在城西陋巷的一間破屋找到,有幾名蒲甘衛戍看守,臣已經把他們全都帶來了!」
「李煜,人證物證俱在,你有什麼話可說?」趙玄郎冷冷地看著趙文。
蒲甘國的使臣聽到這裡,統統跪在地上,瑟瑟發抖。
「早在這個女人謊稱孝惠皇后託夢時,朕便在想,背後之人是誰,接下來,還有什麼動作。這些日子,朕有意放鬆宮廷各處防備,等到今日,果然水落石出。蒲甘國好大的膽子,與你勾結作亂,下一個南唐,便是蒲甘!」
趙文長長嘆了口氣:「我確實在酒里下了藥,但不是鴆毒,只是蒙汗藥。周女英的事,也不是我安排的。」
趙玄郎冷笑道:「你還是不肯承認。好,這杯酒賜給你。你既說是蒙汗藥,有何不敢喝?」
趙文躊躇良久,端起酒杯。
周女英驚恐地上前,哭道:「聖上,不能,您不能喝。」
「蒙汗藥而已,喝,便喝。」趙文道。
「如果當真只是蒙汗藥,朕饒你性命。」趙玄郎道。
趙文看著趙玄郎,端起酒杯,一飲而盡。
然而,剎那的工夫,口中噴出黑血,倒在地上。
鴆酒。
真的是鴆酒。
周女英哭得肝腸寸斷:「聖上,聖上,臣妾還沒有帶您回南方,您不能死,您不能死……」
「怎麼會,怎麼會這樣……」趙文大口大口喘著氣。
「雕欄玉砌應猶在,朱顏未改。聖上,臣妾永遠都是您的人,永遠都是。臣妾要為您報仇,殺了那個小人。」
周女英搖搖晃晃,拔出離她最近的侍衛腰間的劍,刺向前。
「我要殺了你!你出爾反爾,出爾反爾……都是你,都是你,你好歹毒的主意,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……行宮的事……」
她的話還沒有說完。
坐在趙玄郎身側的趙匡義高聲道:「弓箭手,放箭!這個女人要行刺陛下!」
「嗖,嗖,嗖」,接連十幾支箭,射向周女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