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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1章 我來帶你走
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這句話,狠狠地刺痛了我。

  殿內,他點上的燈,搖搖晃晃,快要滅了。

  門口吹進來的風,把春天都吹冷了。

  他的神情也冷了。

  我怔怔上前:「老趙,你為什麼不躲?傷口深不深?」

  他一把推開我:「不用你管!」

  爾後,他踉蹌轉身,出了門。

  我追上去,到檐下,侍衛已經將他扶住。

  「朕去正陽宮,馬上去。傳太醫到正陽宮。」他吩咐道。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侍衛用龍輦抬著他走了。

  我站在門口,晚風灌滿了袖子。

  「行,你去!你死了,我都不管了!」發狠喊完這句話,我哭了。

  我沒有想傷他,從來沒有。就算最恨他的時候,我也沒有。

  我只是與他慪氣。

  他為什麼不肯說句軟話呢?

  他說他寧願同一個虛幻的泡沫在一起,也不願同我在一起。他字字戳我,火上澆油。

  他沒有看到我生病了嗎?就連趙文都知道我生病了,跟我最親近的他,我的丈夫,怎麼沒有發現呢?

  哪怕他說一句和軟的話,我就能放下我的鎧甲,走近他。

  我在萬歲山挖陷阱坑他,我一把將他過肩摔,馬場上他拉我共騎一匹馬,稀里糊塗的新婚夜,打架,我扛著鐵籠子將他救出契丹,我們在大漠裡逃跑,我們一起在戰場上殺敵……好多的片段在我面前閃過。

  老趙,我是愛你的。

  就算沒有前世的糾葛,我也是愛你的。

  在我以為柴榮是采心目標的時候,我隱隱期待見的人也是你,忍不住拌嘴的也是你,有身體親密而不抗拒的人也是你啊。

  為什麼走到了現在?

  早知今日這般痛楚,我寧願沒有陳橋兵變。

  你在馬廄做個馬夫,我陪你一道餵馬。

  春夜朦朧。

  老趙在龍輦上回了我一句:「死也不死在你身邊!」

  我扶住門框。

  高熱使我昏昏沉沉。

  宋玲瓏將我攙回殿內,宮娥去喊太醫。

  不多時,宮娥回來,跪在地上,吞吞吐吐道:「娘娘,太醫,太醫……」

  宋玲瓏問道:「太醫怎麼了?快說啊,急死人。」

  宮娥小聲道:「太醫說,不得空兒……」

  宋玲瓏罵道:「一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沒空兒?宮裡就算發瘟疫也用不著這麼多人!」

  宮中流言傳播得極快。我傷了趙玄郎的事,想必已經闔宮盡知。正陽宮的小周后,風頭正盛。那些人慣會見風使舵。竟連太醫都不敢來給我治病了。

  「娘娘,奴婢自己去太醫院給您找藥!」她奔出門去。

  輪椅上的肉團團在我身旁,搓著我的手:「娘親,別怕,別怕,我在你身旁,我一直在你身旁……」

  我伸出手,撫摸肉團團的臉。

  他眼神潮濕、難過、自責,又茫然。

  「娘親,你和亞父怎麼了?你曾跟我說,你喜歡跟亞父在一起的。是不是因為我?自從那件事後,什麼都變了……」

  我搖搖頭:「不,肉團團,不關你的事。是娘親和亞父不好。」

  「我去向亞父求情。」他轉動輪椅,想要離開。

  我拽住他,還未開口,眼淚落下。

  他擦去我的眼淚,趴在我身上:「不去。娘親,我不去了。娘親不想讓我去,我就不去。娘親別傷心。」

  宋玲瓏帶著藥回來,煎了,餵我服下。

  我昏昏沉沉睡去了,發了一身的汗。

  滿身的汗水,讓我在夢中有一種溺斃的痛苦。這種痛苦一點也不陌生。彼岸花的花語,是無望的等候。無望等候的人,不是柴榮,是我。

  正陽宮的歌聲真美啊。

  唱得旖旎,唱得繾綣,唱得勾人心魄。

  第二日,我高熱退去。宮人說,陛下仍在正陽宮。

  一連大半個月,他都宿在那裡。

  趙文被軟禁在沁芳樓,不許與任何人接近。沁芳樓外,一隊侍衛,十二個時辰不間斷地巡邏。

  四月。

  荼靡開了。

  荼靡開罷,花事便終結了。

  那日慌忙,我沒有看清他的傷勢。聽人說,他傷得很重。

  他日日與小周后在一起。

  也許,他是真的歡喜她。一個想盡辦法,刻意去討好他的人,自然是比我更懂得如何讓他愉悅。她不會與他吵。她會逢迎他。

  也許……他是為了氣我。

  好幾次,我想去問問他,為什麼要這樣。走到正陽宮前的薔薇架,又轉身。

  一天晚上,我在薔薇架下,撞見了符佳櫻。

  她穿著她二姐姐常穿的水粉色衣裳,讓我一剎那有些恍惚,以為符巧櫻又回來了。

  「皇嫂安好。」她恭敬如常。

  「晉王妃怎麼在這兒?」

  「臣婦今兒來瓊華殿找樂師取份樂譜,路過這兒。」

  此處確是去瓊華殿的必經之路。她手上確是拿著一份樂譜。

  我點點頭:「你也喜歡水粉色?」

  她笑笑:「回皇嫂的話,無甚喜不喜歡,臣婦向來是順從命運安排的。哪個顏色時興,便穿哪個顏色。不過是盡力把得到的顏色,穿得好看些罷了。」

  「晉王妃的這件衣裳,纖塵不染,可見,很是愛惜。」我看著她,道。

  「臣婦雖然不喜歡這件衣裳,但這件衣裳屬於臣婦,那麼,它若是髒了,臣婦還是會將它洗得乾乾淨淨。」

  「洗不乾淨,又如何呢?」

  「臣婦盡力。臣婦也相信,只要努力,定能洗得乾淨。皂莢不行,就換鹽。」

  「本宮希望晉王妃的衣裳永遠乾乾淨淨。」

  「多謝皇嫂。」

  一晃,到了四月下旬。

  我的臨盆之期,快要到了。

  四月廿九,南境的蒲甘國貢來一尊觀音玉雕,碧綠通透,高達三丈。天象司的官員說,此為難得的大吉之物。

  那晚,趙玄郎在瓊華殿設宴款待蒲甘國使臣,請來了幾個皇族親貴和朝中機要大臣,小周后伴駕入席。

  我沒有去,在內殿同宋玲瓏一道搓肉丸子。

  戌半,趙文竟然來找我。

  我看到他,非常驚詫:「你是怎麼從沁芳樓出來的?」

  「顏蘿,別管,我來帶你走。」

  「走?趙玄郎如何能放你走?」

  「他今夜,無法攔我。」

  我站起身來:「為什麼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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