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 搬去摘星樓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夜深,人不靜。
前朝宰相魏仁浦,聽聞趙玄郎「黃袍加身」,帶領一幫效忠柴榮的文臣,在宮門口怒罵趙玄郎趁先帝駕崩,欺凌孤兒寡婦,奪了大周的江山,欲集體自盡,向新朝示威。
趙玄郎聞聽消息,連忙趕了過去。
新朝初立,許多事情需要忙碌,各方要安撫。
他一夜沒有合眼。
太醫來萬歲殿,給百歲治傷。取出箭頭那一刻,百歲疼得戰慄,肉團團緊張地手心沁出汗來。
好在,太醫說,百歲是在奔跑中受的箭傷,傷口不太深,無有性命之憂。
上罷了藥,百歲昏睡過去。
我叮囑太醫隔幾個時辰來給百歲換一次藥。太醫忙不迭俯身,道著:「微臣謹遵皇后娘娘之命。」
太醫走後,我摟著肉團團,在內殿睡去。
醒來,天微微亮,我看著懷裡的小人兒,圓圓的臉紅紅的,我伸手一摸,他額頭滾燙。
經歷昨晚的大變故,他著了風寒。
我起身絞了涼帕子給他敷在額頭上,忽聽得外頭幾個大臣的聲音。
「陛下,從古到今,亡國之君,安有不殺之理?後周太祖,滅了後漢,建國開基,後漢皇室,被殺得一個不剩。開國者,不應有婦人之仁。」
「後周統御中原十年,廣有根基。似魏仁浦這般忠於前朝之人,不在少數。陛下,若是不殺柴宗訓,後患無窮啊!」
趙玄郎始終未發一言。
我聽到這裡,疾步走到正殿。
趙玄郎聽到動靜,看向我。
晨光熹微中,他與我對視。我看到了他眼裡一閃而過的猶豫。
這一閃而過的猶豫,讓我恐懼。
「老趙,你不能這樣做。你絕不能這樣做。宗訓甘願禪位於你,你怎能要他性命?」我高聲道。
殿內的大臣紛紛道:「皇后娘娘怎可這般跟陛下說話?陛下九五之尊,當尊之敬之。」
趙玄郎沉默片刻,道:「封柴宗訓,為鄭王,居摘星樓,享親王俸祿。」
群臣譁然。
趙玄郎輕聲向我道:「王蘭因,我聽你的。」
他向我妥協了。
然而,我聽了這句話,並沒有歡喜。
滿殿的殺氣,讓我擔憂。
「陛下,不可啊,大宋初立,根基未穩,留下柴宗訓,就是為後周留下了復國的可能,難道您想等著後周勤王之師掀起動亂嗎?」大臣勸道。
「此事不必再議。」趙玄郎重重道。
萬歲殿易了主。
雕樑畫棟依舊。
趙玄郎把昔日趙府的那座燭台,搬到龍書案邊。舊燭台,不棄。舊人,厚待。
所有跟著他的禁軍將領,都得了高官厚祿。
他封已故的原配夫人賀蘭為孝惠賀皇后。
趙老夫人,做了太后。
原來趙府的兩名妾室,青桃和宋小娘,依常例,進宮做了嬪御。
就連與他有過齟齬的弟弟趙匡義,都被封為開封府尹。
朝中,最令人矚目的,是我的母家王府。
王饒成了國丈,又被加封為一等承恩公。章氏,成為一等承恩公夫人。趙玄郎親書一塊匾額「慈母情長」,送去王府。無上榮寵。
大哥被封了侯爵,領兵回了西南。
王饒和章氏進宮謝恩的時候,來看我。
我在內殿照顧肉團團和百歲。
王饒看我眼神,很是恭維,口中不斷地囉嗦著:「上天庇佑王家啊,祖宗有德!從前臣找人批卦,人家說三姑娘一定是會做皇后的。果然應兆今日!皇后娘娘您如今一人之下,萬人之上,該想著替陛下添個皇子才是……」
說到這裡,他似乎想起我被害、喝下絕子藥的事,討好道:「老臣從彰德尋來幾名赤腳名醫,皇后娘娘您可以宣進宮來,給您瞧瞧……您不能總跟鄭王走得太近,他的身份,終是尷尬……等您有了自己的孩子,或許就能想明白了……」
「王饒,你莫要胡說了,」我一邊給肉團團餵藥,一邊道:「什麼祖宗有德?你忘了在陳橋驛,你做了什麼?現在倒知道說便宜話。」
王饒訕訕道:「你娘能有多大力氣?當時,臣要是想奪了她手中的劍,還不容易?怎會被她要挾?臣心裡是真的想助姑爺,哦,不,是助陛下……自己的閨女,自己的姑爺,豈有不護著的道理?」
「你退下吧。」
我不願再聽他聒噪。
王饒俯身,恭恭敬敬地告退了。
餵完藥,我放下藥碗。
章氏坐到我身旁,道:「蘭因,你是個重感情的孩子,對鄭王好,維護鄭王,娘能理解。只是,你莫要因此跟姑爺生出齟齬,說話和軟些,知道麼?姑爺坐到這個位置上,亦有不得已之處。你爹雖然有私心,但尋來的名醫,你還是要看。不論怎樣,自己有個孩子,才好。」
見我怔怔地,她又道:「娘問過廟裡的道士了,你一定能有孩兒的。」
我胡亂點了個頭。
所有人都希望我能生個孩子。
可我現在最憂慮的,是肉團團的安危。
幾日後,肉團團的風寒好了。百歲的箭傷,也痊癒了。
依聖旨,肉團團需遷往摘星樓。
那晚,我送他過去,看著他和百歲安頓好,方轉身離去。
不到半刻鐘,聽見百歲的叫聲。
摘星樓的燈,全滅了。
我渾身一激靈,奔回摘星樓,見百歲咬著一個男子的腿,那男子舉刀,正砍向肉團團。
我上前,與那男子廝殺。
男子似沒有料到我會去而又返,打鬥幾個回合後,從窗口躍下逃走。
雖然他蒙著面,但我還是認出了他。
石守信。
是石守信。
我最害怕的事,還是發生了。
萬歲殿,燈火通明。趙玄郎坐在龍書案邊,翻看軍報。
我疾步走進去,走到他面前。
「你答應過我,放過柴宗訓。你為什麼出爾反爾?」
趙玄郎抬起頭:「王蘭因,你在說什麼?」
「石守信今夜去摘星樓,暗殺柴宗訓。如果不是受你之命,那麼,就是他擅作主張。你馬上下旨,殺了他,我便信你。」我道。
趙玄郎道:「不會是石守信,不會是他。」
「是嗎?你敢現在就把他叫過來嗎?看看他腿上有沒有百歲咬的傷!」
趙玄郎起身,握住我的手:「王蘭因,罷了,鄭王無礙,這件事就莫要追究下去了。新朝初立,不宜拿自己人開刀。」
我甩開他的手:「石守信敢把黃袍披在你身上,敢暗殺柴宗訓,下一步,他還會為你做什麼?你必須處置他。」
「石守信為了我,傷痕累累,這月中旬,馬上就要襲占荊湖,於兄弟之義,於國家軍情,我現在怎麼能處置他?」
趙玄郎抱住我,蹭了蹭我的脖頸:「忙了好幾日,皇后,今晚,我同你一起睡。」
他想大事化小,小事化了。
我失望極了。
「不必。從現在起,我就搬去摘星樓,同柴宗訓同吃同住。我日夜守著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