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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9章 我來救你
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北境五郡,鬧了災。百姓食不果腹。

  朝廷撥放十萬斤救濟糧,日夜快馬兼程,押往北境。

  契丹小王子耶律賢,看準了這個難得的機會,率大軍攔截後周的救濟糧,所有押糧草的後周士兵,被屠戮殆盡。

  消息傳到軍帳。

  眾將士齊聚,商議對策。

  主帥李筠站在沙盤前,道:「耶律賢一貫詭計多端,此番,怕是以救濟糧為餌,誘我等深入敵境,設下埋伏,殲之滅之。咱們不能中計。現下,應立即稟報主上,另撥糧食前來,屆時,咱們到桐關接應,以保萬全。」

  「主帥思慮極是。」眾人附和道。

  「大家都無異議,那便這樣辦吧。」

  李筠話音剛落,趙玄郎站起身來:「不妥!」

  李筠看了他一眼,道:「怎麼,趙統領以為此處是禁軍營麼?主上派你到北境戍邊,本官是主帥,一切軍務,聽主帥節制。這樣的規矩,趙統領不會不懂吧?」

  「李將軍可有想過,押糧隊伍走得慢,另撥糧食前來,至少需半月。現下,五郡百姓已然糧絕,食樹皮苦苦支撐,若再等半月,豈非遍地餓殍?要死多少百姓?咱們為軍之人,本就應該保護百姓,鎮守一方,怎能眼睜睜看著百姓餓死?」趙玄郎悲憤道。

  「趙統領慎言!大丈夫當有取捨,以大局為重。軍隊乃國家之魂,若是吃了大敗仗,我等如何跟主上交代?你說輕巧話,倒是容易,你擔當得起麼?」李筠厲喝道。

  「我願率軍,去敵境搶回糧食!請主帥發令!」趙玄郎俯身道。

  營帳里霎時安靜下來。

  半晌,李筠道:「你這不是讓將士們陪著你去送死嗎?就怕發了兵,糧食也搶不回來。」

  趙玄郎指著沙盤,道:「我帶一隊先鋒兵,走山路前去,耶律賢無所察覺,可出其不意,搶回糧食。半日後,主帥派兵接應。如此,當有勝算。」

  李筠覷著沙盤,暗暗思量著。

  趙玄郎忽地跪地道:「我願立下軍令狀!搶不回糧食,軍法處置!」

  李筠沉默片刻,道:「既你敢立軍令狀,本帥便允你所求。」

  「趙某替五郡百姓,叩謝主帥。」趙玄郎向李筠行了個大禮。

  接著,商定好接應的地點,諸般細節,趙玄郎眼眶濕潤,出了營帳,當下,便點了先鋒兵,策馬出發。

  風越刮越大,雪越下越大。

  天地蒼茫。

  蒼鷹逆風頂雪,不屈不撓,盤旋在空中。

  趙玄郎一身孤膽,直奔敵境。

  終於趕上了押糧的契丹軍。

  趙玄郎率先鋒兵繞過山麓,遽然偷襲。

  說時遲,那時快,他從馬上躍起,扣住契丹押糧的大將。

  一把刀架在契丹大將的脖子上。

  契丹大將本著緩兵之策,權且告饒。

  趙玄郎向先鋒兵們道:「帶著糧車,快跑!」

  十車糧食被押走,趙玄郎卻遲遲等不到李筠的接應。

  舉目四望,大雪覆蓋,一片悲涼的白。

  前頭的耶律賢已經聞訊前來。

  趙玄郎被包圍。

  他一刀割斷契丹大將的脖子,血濺在白茫茫的雪地里,觸目驚心。

  「殺!」

  孤膽英雄,末路將近。

  耶律賢輕蔑道:「這不是後周鼎鼎有名的趙統領麼?你的禁軍呢?你的威風呢?真想不到,你孤身一人,落在本王的手中。」

  趙玄郎殺到最後一刻,身上累累刀傷,被擒。

  耶律賢朗聲笑道:「武將被俘,奇恥大辱。當初,你趙玄郎拿下我契丹滄州、寧州二城,不可一世。你也有今天!來人,上鐵籠!趙統領,請吧。」

  趙玄郎目光炯炯:「舍我趙某一人,百姓有糧,何其幸哉!萬般恥辱,在我一人!」

  契丹俘獲後周名將,歡呼雀躍。

  趙玄郎被關進鐵籠中。

  「這趙玄郎是咱們契丹的死敵。小王爺,將他帶回大都,可就立了大功了。王上定然歡欣。」耶律賢身旁的一個大將道。

  耶律賢意氣風發道:「回大都!」

  趙玄郎被俘的消息,傳回大營。

  軍中有個士卒,問了句「主帥,要不要營救趙統領」,被李筠下令,打了三十軍棍。

  此後,軍中再無人敢言。

  李筠上奏朝廷,把搶回十車糧食的功勞,盡數攬到自己身上,對柴榮表了一番大大的忠心,又把趙玄郎被俘,歸結為冒失搶功,自引禍患。

  那日跟著一道去的先鋒兵們,沒忍住,在北境五郡,說了趙統領捨命搶糧之舉。

  這件事,悄然在五郡百姓中傳開。

  我策馬趕到北境之時,在一家簡陋的麵館,聽幾個老人激憤說著此事,麵館中的人皆涕淚滿裳。

  一時間,我就像被迎頭潑了一碗艾葉醃菜湯,時苦,時酸。

  百姓口中的趙玄郎,是我從未察覺的他。

  這個粗糲又柔軟,冰冷又熱血的男人,在鐵籠中一定很孤獨。

  比他被祠堂大火燒的昏迷、說那些胡話時,還要孤獨。

  我本能地想要將他救回。冥冥之中,好似在記憶深處,也曾有過這樣的感覺。

  老趙,你這個傻瓜,我不管你,還有誰管你呢?

  你對我那麼凶,那麼壞,卻又讓我覺得淒楚。你真是我前世今生的冤家。

  契丹大都。

  中丞司。

  中丞大人今日娶平妻,每個士卒特允喝一壇酒,上下歡慶。

  夜深了。

  我揪掉頭上的蓋頭,一身喜服,躡手躡腳開門出去。床上那個男人喝了加了蒙汗藥的酒,呼聲震天。

  不出所料,外頭的衛戍,都被酒放倒了。

  我四下找尋,終於找到了關押趙玄郎的鐵籠。

  一身血的老趙,抱膝坐著。

  我上前,低聲道:「老趙!老趙!」

  他抬頭,見是我,十分驚詫:「王蘭因?你怎麼在這裡?」

  「契丹的中丞大人今兒娶平妻,我半路上把那貌美的小女娘打暈了,混了進來。我在他們的酒里加了料,他們都睡死了,我來救你!」我急急道。

  「你,你……我寧願死,也不承你的情!」趙玄郎偏過頭去。

  我罵道:「你個死豬!就會跟我犟!這個時候,還記個屁的仇!」

  他不理我。

  「好啦好啦,大不了出去之後,我讓你揍一頓,行了吧?」我道。

  我摸索著,想打開那鐵籠,卻發現籠子被一把大銅鎖牢牢實實地鎖著。

  「糟糕,我沒有找鑰匙!」

  做了那麼多,竟忘了探尋鑰匙在哪兒。

  趙玄郎眼睛偷偷瞄向我,口中輕輕嘟囔了一句:「笨死了。」

  「你才笨!」

  「耳朵倒是挺尖……」他叨咕。

  「不能再耽擱下去了,萬一他們醒了,可就糟了!」我說完,索性背起鐵籠,撒腿往外跑。

  我跑得快極了。

  子夜,清寒的靜謐,沉沉如水。

  我終於離了大都。

  朔漠深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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