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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8章 飛出樊籠
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半晌,我直直看向柴榮:「你為什麼要在此處召見他?」

  「蘭因,你不覺得,你應該知道他的真實想法,而不是一廂情願嗎?」柴榮道。

  我扶住一旁的柱子,站起身來:「可是你讓他在這樣的情境下,看到我在宮裡,他一定誤以為我同你不清不楚。他會更不好受!你分明就是故意的!以退為進。說什麼放我去隨軍,其實就是故意激怒他!」

  「我確是故意的。」他如實道。

  「我已經盡我所能地彌補你了。雖然我從前誤以為采心的人是你,給你造成了錯覺,但自始至終,付出的人都是我。被炸藥炸傷胳膊,跳入崖下,心口被刺,我這具軀體傷痕累累,為臣為友為朋,我都沒有辜負你!你為什麼要這樣做?」我一口氣說出這些話,心口的傷揪扯著,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
  他上前,扶住我,用手撫我的背順氣:「蘭因,我們一定要這樣嗎?我只是想留你在身邊而已。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你。可為什麼你總是選擇他?這不公平。」

  我掙開他,向榻邊走去。

  跟柴榮的談話,讓我非常無奈。

  他的算計是深情的,他的圈套也是深情的。

  這樣的深情,讓我情不自禁想要逃離。

  這天晚上,我開始發熱。

  傷口潰膿,燒得一塌糊塗。

  一個深夜,我竟然看到了趙文。

  他穿著太監的衣裳,站在我榻邊流淚。

  「看來,我又出現幻覺了。」我伸手揪他的臉:「咦?軟乎乎的,好像真人啊。」

  他握住我的手:「顏蘿,真的是我。」

  「你還在開封,沒走麼?」

  「嗯。我沒走,我不放心你。」

  「別哭了。我就是受了點小傷,很快就好了。你到人間來,還是哭哭啼啼的,哪個女子會歡喜你呢?連個媳婦都討不到。」我故作輕鬆地同他逗趣。

  他想了想,凝重道:「我帶你回南唐吧。南唐的都城江寧,是個很美的地方。冬天溫和安適,少有雨雪,秦淮河的天空藍藍的,日頭把長長的河堤照得通亮。不似開封,寒風刺骨。南唐皇宮裡,有好多的冬茶花,明媚的就像你的面孔。我新寫了首詞,念給你聽,好不好?」

  我笑道:「你怎麼總有這樣的閒情逸緻?在地府就愛寫,到人間還愛寫。行行行,你念吧。我聽著。」

  他一字一句認真念道:「亭前春逐紅英盡,舞態徘徊。細雨霏微,不放雙眉時暫開。綠窗冷靜芳音斷,香印成灰。可奈情懷,欲睡朦朧入夢來。」

  趙文的思緒,總是優柔的,細緻的。

  聽他念罷,我忽地想起什麼,瞪著他,問道:「趙文,上次我沒來得及問你,你為什麼要騙我啊?」

  趙文沉默一會兒,道:「顏蘿,我不想讓你受傷害。你是因為趙玄郎,才沒有心的。他之於你而言,是最危險的人。這是我全部的私心。」

  「你知道嗎?就是因為你騙我,我走了好久的彎路!」

  我想敲他的腦殼,伸出手,又作罷。算了算了。事已至此,怪他何用?

  外頭,煙花綻放,爆竹聲陣陣。

  後周皇宮浸在新年的喜慶里。

  「今日是除夕了?」我問道。

  「是。柴榮此刻,循例在萬歲殿宴飲群臣。我趁著無人,買通了太監,到這裡來。顏蘿,你跟我走吧。」他道。

  「我不去。南唐再美,也不屬於我。」

  他似是看透我腦海中的念頭,道:「你是不是還想去找趙玄郎?」

  我沒有回答。

  他遲疑一霎,道:「顏蘿,我還是告訴你吧。趙玄郎這次去北境,就是一個死局。柴榮將他帶的兵,都留在了開封,讓他孤身一人去北境戍邊。北境的兵馬,都聽李筠轄制。趙玄郎無人無權,就是去送死的。」

  我猛地抬起頭:「怎麼會?柴榮說了放過他,會饒他一命。」

  「君心似海。他們之間的君臣爭鬥,你莫要管了。」趙文道。

  「我怎麼能不管?」我激動道:「我大哥呢?」

  「他被柴榮指派,回西境戍邊了。」

  這是一場陰謀。

  我揭掉額上的帕子,下榻來,往外走去:「我得去北境。」

  「你燒成這樣,怎麼去?」趙文攔我。

  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!」

  話音剛落,迎面撞上柴榮。

  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。

  「南唐王子,喬扮進後周皇宮,意欲何為?」他清冷道。

  我質問道:「你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趙玄郎?」

  柴榮好似沒聽見一般,一揮手。侍衛衝上來,押住趙文。

  「南唐是後周的屬國,南唐王子,漏夜進宮,行為失當,該讓南唐遣使臣來交涉。」柴榮道。

  我氣怔了:「你放了他!我留下!」

  柴榮沉吟片刻,道:「送南唐王子出宮。」

  「是。」侍衛答道。

  趙文一步三回頭地走了。

  我踉蹌坐在榻邊,銅盆的水照著,我臉上是窒息的潮紅。

  柴榮絞了帕子,遞給我。

  我沒有接。

  在這個華燈璀璨的除夕夜,我對柴榮滿滿都是失望。

  眼前溫雅如玉的素袍男子,與我之間,徹徹底底隔了深淵。

  「蘭因,愛上我,就那麼難嗎?」他眼中蒙著水汽。

  我躺在榻上,翻過身去,不肯同他再說一句話。

  煙花真寂寞。

  正月初一,柴榮去皇陵燒香,臨走前,派了重重人手看守我。

  水鍾滴到酉半。

  我身旁有個聲音道:「王蘭因,本宮可以助你逃離這裡。」

  我睜開眼,見符巧櫻站在榻前。

  「你?」我不肯相信。

  符巧櫻咬牙切齒道:「宗訓眼裡只有你,明明本宮才是他的親姨娘。主上眼裡也只有你,明明本宮先出現。這還有沒有天理?你在開封一日,本宮這皇后就做得憋屈一日。你走了,本宮才有出頭之時。本宮巴不得你趕緊消失!王蘭因,你快滾吧,滾得越遠越好,再也別到開封來!本宮看見你,就礙眼!」

  我坐起身來:「怎麼逃?」

  「本宮留下丫鬟碧荷在這裡,你穿上她的衣裳,跟本宮走。」符巧櫻道。

  「她留在這裡,你不怕露出破綻麼?」

  「太醫院有個新來的太醫,與她交好,自會幫她脫身。這不是你該考慮的事。本宮既敢做,就有法子做穩妥。」符巧櫻不耐煩道。

  世事真是無常。符巧櫻一直看我不順眼,在這要緊時刻,她的嫉妒心,居然幫我一把。

  須臾,我換上衣裳,低著頭,跟在符巧櫻身後,離了宮。

  我策馬往北,疾馳而去。

  老趙,我來了。

  開封的街道,沿路房舍窗戶上貼著的大紅窗花,正月的吉慶,在我眼前呼嘯而過。

  天上飄起雪花,像一隻只蝴蝶飛向人間,飛向愛恨悲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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