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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章 二次洞房
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這一覺,睡得沉極了。

  自來人間,我還從來沒有睡得這麼深。

  我仿佛回到了忘川。

  彼岸花,清冷地開著。

  我的紫色袍子,挽迤三尺。

  一個男人同我非常親密。他的吻,熾熱又纏綿,足以融化陰間的黑暗。

  他的眼淚,濡濕了他,也濡濕了我。

  他一遍遍告訴我,顏蘿,我愛你,我真的愛你。

  自君之出矣,明鏡罷紅妝。

  思君如夜燭,煎淚幾千行。

  幻境如此旖旎。

  待我再度睜開眼,竟發現我躺在一張鋪著紅色床褥的大床上。外頭,喜樂聲、賓客的恭賀聲、酒宴上的觥籌交錯聲,一片嘈雜。

  房裡,擺著許多的金銀器皿。

  牆上,還掛著一副「御賜良緣」的字。

  這間屋子,顯然是被精心布置過的。

  我怎麼會在這裡呢?肉團團呢?

  我不是在萬歲殿偏殿的榻上,跟肉團團一起睡著了嗎?

  我準備起身,卻發現動彈不得。用著王蘭因的凡人身軀,少不得受凡人之禁錮。

  回憶起昨晚的那一幕幕場景,我恍然大悟:那餅里有問題,我被下藥了!

  可是,那餅是杜貴妃做的,她常常給肉團團送餅。她說,她從江南來,最擅做糕餅,做給肉團團吃,是她身為庶母的心意。為此,柴榮還誇過她賢惠。

  每次她送餅來,我都會讓人用銀針驗毒。這次自然也不例外。

  昨晚是怎麼回事呢?

  我想起一個人。

  符巧櫻。

  昨晚,她來過萬歲殿,神色慌亂。且她素來討厭我……

  啊啊啊,早知道當初把這個壞女人的頭摁進水桶里不鬆開,溺死她拉倒。

  外頭傳來王饒的聲音:「犬女與小婿之婚典,主上親臨,又親自為他們證了婚,此乃趙府與王府的無上榮耀,老臣感激涕零。」

  接著,又傳來柴榮的聲音:「王卿與趙卿,都是朕的肱股之臣,今日,王卿之女,嫁與趙卿,實是本朝的大喜事,朕心甚悅。」

  熱鬧之中,未聽見趙玄郎答話。

  王饒咳嗽一聲,道:「賢婿,不要光顧著喝酒啊,敢是高興糊塗了麼?快敬敬主上,敬敬同僚們。」

  大臣們三三兩兩地笑道:「恭喜恭喜啊,恭喜趙統領,恭喜王大人。」

  我聽明白了。

  這是趙府!

  婚典已經辦過了,現時正在宴飲。

  符巧櫻把我弄到這裡來做什麼?王梅因哪兒去了?

  是誰跟趙玄郎拜的天地?

  滿肚子的疑惑,張不開口——

  許是忌憚我身負武藝,這迷藥下得頗重,連話都說不出。

  藥力不知幾時能解。

  我身上還穿著喜服。真是亂套!我又不是王梅因!

  等啊等,筵席終於散去。外頭安靜下來。

  趙玄郎遲遲不進新房。

  直到趙老夫人和趙匡義硬將他推進來。

  趙老夫人道:「兒啊,這是主上的賜婚,你可不能任性啊。若是叫人知道你新婚夜不進洞房,傳到主上耳朵里,可就是藐視天恩之罪。」

  趙匡義道:「大哥,快去啊,莫叫新嫂嫂等急了。」

  趙玄郎踉踉蹌蹌走向婚床。

  門關了。

  他坐在床榻邊,背對著我,喃喃自語:「王梅因,王梅因,為什麼不是王蘭因……」

  死老趙,就是我啊!還不快把我弄回宮去!

  我急得嗓子眼兒里發出支吾的聲響。

  他轉過頭來,臉上漫過煙霧般的迷惘:「王蘭因,我好像看到了王蘭因。」

  我什麼話都說不出,只能瞪著他。

  我瞪,我瞪,我瞪瞪瞪。我兇巴巴地瞪。

  老趙,還迷糊不?

  「真的是王蘭因。」他揉了揉眼睛。

  他終於清醒了!我激動。

  誰知,下一霎,他篤定道:「王蘭因不可能在我的床上。看來,我喝醉了,是在做夢。御賜的瓊漿,的確是好酒。」

  他兩隻手伸過來,使勁兒捏著我的臉:「王蘭因,討厭鬼,你到我夢裡來,我就可以欺負你了。」

  如果眼神能殺人,此刻他已經嗝屁了。

  「哈,果然是做夢,夢裡王蘭因居然不還手!」他見我沒還手,很開心。

  倏地,他起身,到桌案邊找尋。不一會兒,他又過來了,手裡拿著一支毛筆:「王蘭因,我要在你腳板上畫一隻烏龜。這樣,你就跑不掉了。」

  說著,他扒了我的鞋子、羅襪,認真畫起來。

  傷害不大,侮辱極強。

  我又癢又氣,恨不得捶扁他。

  他放下筆,心滿意足地躺在我身邊:「王蘭因,你欺負我那麼多回,我可算也欺負你一回啦。」

  我與他同榻共枕。

  他離我咫尺之距,轉頭看我,眼裡有幾分悵然:「怪不得古人說,黃粱一夢,死生盡知。做夢原來可以如此真實。」

  紅燭灑滿堂。

  「王蘭因,你為什麼總是在我眼前晃來晃去呢……」

  他忽然摟住我,冰涼的唇覆上來。

  起初只是蜻蜓點水,到後來,他的吻越來越深。

  這一刻的感覺,竟然跟我幻境裡重疊了。

  那種旖旎,深邃與纏綿,讓我腦海中全是忘川的彼岸花,柔軟而熱烈。

  怎麼辦呢?

  我明明打定主意要采柴榮的心,卻陰差陽錯,又和趙玄郎攪在了一起。

  離譜的是,我好像……並不排斥他的親吻。

  以前,我只是為了采陽,同他睡。現在,我不需要采陽了,根本沒必要同他親密了啊。

  一貫冷漠、目標清晰又明確的我,茫然了。

  這是孟婆所說的七情六慾嗎?我不明白。

  紅色的被褥,紅色的喜帳,紅色的枕頭,紅色的喜服。

  我與他,不知不覺有了第二次洞房。

  榻上,有了一抹殷紅。

  我這才確定,上回,我同柴榮其實什麼也沒發生。柴榮所說的睡,不是我理解的「睡」。

  王蘭因這具身軀,尚是完璧。

  冬日的晨曦,淺淺的。

  趙玄郎醒來,睜開眼,看見我,又閉上眼:「這個夢怎麼如此之長。」

  直到聽到丫鬟叩門:「大公子,該起床了。您同夫人今早要去給老夫人敬茶。」

  趙玄郎這才坐起身來:「王蘭因,真的是你!」

  我終於能動彈了,一躍而起:「這下怎麼辦?」

  我將事情的緣由,原原本本告訴他。

  他穿好了衣裳,看了看床上的那抹殷紅,一把將我拉到懷裡,道:「怕什麼?老子敢作敢當。」

  「這不是你當不當的事,你信不信這件事揭開後,外頭翻了天!王府,宮中……」

  想想就頭大。

  「一件件解決便是。」他道。

  果然,半個時辰後,家丁通傳:大公子,親家老爺、親家夫人,還有,還有……新,新,新夫人來了……

  「請他們到這兒來。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少頃,王饒疾步走來,因步子太快,跌了一跤,他顧不上拍身上的塵土,趕緊又爬起來:「賢婿,賢婿啊,大事不好了。」

  趙玄郎鎮定道:「岳父大人,何事驚慌?」

  「賢婿,我,我,我家梅因,不知怎麼回事,竟在府中的書房睡著了,今兒早上才醒。我同夫人,明明一起送她出嫁,十里紅妝。新婚夜,她怎麼又回王府了?這是怎麼回事?」王饒話都說不利索了。

  「岳父大人,昨日小婿迎娶的,是您的三姑娘,王蘭因。」趙玄郎閒閒道。

  這時,我一身喜服從屋裡走出來。

  「這……」王饒看見我,眼前一黑,暈了過去。

  王夫人連忙扶住王饒,道:「老爺,這種要緊時刻,您怎麼能倒下?」

  遂,又向趙玄郎道:「賢婿,這件事出了紕漏,不管是什麼原因,要趕緊彌補才是!當下之際,唯有趕緊讓梅因和蘭因調換過來,才能不被人發現!」

  趙玄郎道:「此事何須彌補?那賜婚詔書上,寫的是王饒之女,又沒說是二女還是三女,蘭因嫁我,也合乎旨意。」

  站在王夫人身後的王梅因哭了起來,她撲向我,欲同我撕扯:「三妹,你太不知廉恥了!你施計搶你自己的親姐夫,有你這樣的人嗎?」

  趙玄郎擋在我身前,俯身道:「二姨姐,請息怒。」

  一聲「二姨姐」,把王梅因氣噎了。

  王夫人目光老辣,看向我,道:「三姑娘,你可要仔仔細細想明白了。主上那邊,可沒有那麼好糊弄。即將到手的皇后之位,你捨得放棄?」

  還未待我回答,宮中便來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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