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章 生父疑雲
2024-10-27 16:16:32 作者: 棉花花
太醫給肉團團拔了毒,他昏迷過去,小小的身軀時不時痙攣。
我將他抱在懷裡,他的手始終緊緊抓著我的衣角。
那種被拋棄的不安全感,仿佛烙入了骨髓。
柴榮道:「為甚花房中的蛇獨獨爬到蘭因身上?其中必有古怪。」
太醫聞了聞,道:「王宮令腰間的荷包,可否解下來一看。」
我解開荷包遞給太醫。
太醫打開荷包,裡面不知何時多了許多紫色的粉末,我竟毫無察覺。
「回稟主上,王宮令荷包里有夜來香粉,此粉易招蛇。」太醫道。
我道:「我從沒有見過這東西。」
「既王宮令沒有見過,必是旁人將此物放入王宮令荷包中的。」太醫道。
柴榮皺眉:「能知曉蘭因到花房,還能悄無聲息地在蘭因的荷包里動手腳,必是近旁的人才能做到。」
轉而,吩咐王總管:「將偏殿中所有伺候的宮人、太監,全都叫過來。手上碰過夜來香粉,味道必不會那麼容易洗去。叫太醫一一查驗。」
「是。」王總管應聲去了。
不多時,太醫院的庭前,烏泱泱站了數十人。
柴榮命他們全都伸出手。
太醫逐個看過去,一盞茶的工夫,便發現了可疑之人。
那叫楚雲的小宮人,倉皇地跪在地上求饒。
她平日裡對我是最殷勤的。
宮裡太多的宮女,很多我記不清面孔,唯有她,我有些印象。
柴榮道:「說,你是受誰指使?」
楚雲哭道:「主上饒命,奴婢……奴婢不敢說……」
這時,一個小太監道:「主上,今兒,櫻小姐來過偏殿,還同太子殿下玩了會子……」
柴榮看向王總管,王總管點了點頭:「是,有這麼回事,櫻小姐傍晚確實來過。」
楚雲惶恐道:「主上,主上您別怪罪櫻小姐,都是奴婢的錯,都是奴婢的錯……」
柴榮面色沉下來,向王總管道:「去把符巧櫻叫來。」
少頃,符巧櫻來了,她撲到肉團團身邊號啕道:「宗訓,你怎麼了?是誰害你啊?姐姐去了,宮裡這些女人,沒一個好東西,我的甥兒,我可憐的甥兒,你若有個好歹,叫姨娘如何跟你九泉之下的母親交代……」
她目似尖刀,向我道:「你這賤人,看護宗訓,怎的這般不小心?就該扒了你的皮!」
說著,就要與我廝打。
「夠了!」柴榮厲聲道。
他站起身來,看著符巧櫻:「你居然還敢問宗訓怎麼了?你想一想你做過的事。傷人者,必自傷。害人者,必自害。宗訓最大的不幸,就是有你這樣的姨母。」
符巧櫻怔了怔,委屈道:「主上,巧櫻做什麼了?您到底聽了什麼讒言?」
王總管道:「櫻小姐,您吶,還是問問楚雲吧。」
符巧櫻看著跪在地上的楚雲,疾步上前,道:「你在主上跟前兒說了什麼!」
楚雲哭著搖頭:「奴婢一個字都不敢提及櫻小姐啊……奴婢不敢……」
「當著主上的面,你若有半句虛言,誅你九族!」符巧櫻凌厲道。
「奴婢賤命一條,不敢不聽櫻小姐的,櫻小姐苦苦相逼,奴婢只能去死……」楚雲起身,猛地向柱子撞去。
柴榮忙道:「快拉住她——」
侍衛上前,拽住了楚雲,然,楚雲的頭已撞出血來。
符巧櫻剛欲上前繼續逼問,被柴榮攔住。
柴榮清冷道:「你是非要將她逼死為止嗎?」
符巧櫻臉漲得通紅:「主上,巧櫻真的什麼都不知道!」
「你屢屢跟蘭因作對,宮中不少人都親眼目睹。七夕夜,亦是你將朕帶到悅風樓。今日之事,不是你,還會有誰?宮人不敢供出你,但所有人想必都對此心知肚明。巧櫻,朕看在先帝的份上,看在宗訓的份上,看在國丈為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份上,這些年,一直對符府恩遇有加,對你諸般包容,你卻這般辜負皇恩。從此,你不必到宮裡來了。宗訓,你也不必見了。」柴榮道。
符巧櫻聽了這番話,愣住了,她搖頭道:「不,不,主上,您不能這樣對巧櫻……今日之事,非巧櫻所為,巧櫻可以對天起誓……」
「罷了。舉頭三尺有神明,你莫要起誓了。替你,替符家,留些福分吧。」
柴榮擺了擺手,示意太監將她帶走。
符巧櫻瘋了一樣地向我撲來:「都是你,王蘭因,自從你進了宮,主上便不再信任我,都是你,你做的局……」
柴榮擋在我面前,寒氣逼人,一字一句道:「若你再敢傷她,朕必不輕饒。」
符巧櫻的手緩緩垂下,頹喪地哭了起來。
太監道:「櫻小姐,請吧。」
她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,不甘不願地走了。
太監宮人們也都散了。
暮夏的夜,伴著宮燈,伴著零星的蟲鳴,安靜又清涼。
我抱著肉團團,往萬歲殿走,柴榮在我身側。
「蘭因,你別害怕,有朕在。朕會護著你和宗訓的。」柴榮道。
我看著懷裡昏睡的肉團團,看著我身畔的柴榮,很是茫然。
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「你別怕」三個字。
我一直都是很厲害的。橫衝直撞,無所畏懼。受傷於我,更是家常便飯。
柴榮卻對我說他要保護我?
我守在肉團團榻邊,通宵達旦地照顧。
此前,只是覺得這孩子肉乎乎的,很好玩兒,我可以利用他待在宮裡,尋找機會接近趙玄郎。
現在,知道了前世的因果,我對他充滿了愧疚。
我對肉團團的照顧,柴榮看在眼裡,待我愈發好。
翌日一早,柴榮上朝去了,杜貴妃來了。
「太子殿下小小年紀,受此苦楚,真讓人心疼,」她拭淚道:「王宮令照顧太子殿下,也著實辛苦了。」
我給肉團團擦藥,沒有顧上同她講話。
她道:「聽聞主上,給王宮令的生母章氏封了個誥命。這樣真好,想來王府中的人再也沒人敢小覷她了。王宮令,主上待你真好,樣樣都替你想到了。」
我抬頭:「你到底想說什麼?」
她柔聲道:「本宮想說,王宮令真是有極好的福氣。有主上這樣的恩寵,亦有南唐質子那樣的知己相交。說起來,本宮從南唐來,早早就聽聞,李煜文采斐然,有情有義。」
「別來春半,觸目柔腸斷。砌下落梅如雪亂,拂了一身還滿。」她道:「寫出這般詞句的兒郎,該是何等人物。也不知是誰,令他觸目柔腸斷?哎,可惜,可惜他現在身為質子,被趙統領扣在軍營。軍中與南唐交過戰的將領不計其數,難保無人害他……」
她說了好一會兒,我沒有接話。她溫和有禮地告退了。
杜貴妃走後,我見肉團團高熱已退,便出宮去了軍營。
我忽然有個問題,想問趙文。
這個問題,現在只有他能為我解答。
趙文看見我,很是歡喜:「顏蘿,你來了。」
他的白裳,沾著人間的塵埃。
我問道:「趙文,你知道我剜心之前,發生了什麼事,對不對?」
他沉默了。
我盯著他的眼睛,道:「你回答我。」
半晌,他道:「是,我知道。但是顏蘿,有些事忘掉,是最好的。你沒有必要再回想起來。如果你大哥在,亦不希望你想起來。」
「我曾有過一個孩子,是不是?」
他眼裡有些吃驚:「你怎麼記起來的?」
「你別管我怎麼記起來的。你只需告訴我,是或不是?」我追問道。
「是。」他黯然道。
「孩子的父親,是誰?」
他避開我的視線,轉過身去:「我不知道。」
「趙文,你從來不對我撒謊的。」
「顏蘿,我求求你別逼我。」
「是柴榮,對麼?」
他轉過身來。
觸目柔腸斷。
「你不說話,就是默認了。」我道。
孩子的父親,是柴榮。那孟婆為什麼讓我到人間采趙玄郎的心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