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43章 都給老子來救火！

  山寨西南角那間屋子著火了。

  那是馬南星住的屋子。

  此刻，馬南星、烏蘭，還有沐瀛，三人都在裡面。

  每天晌午，馬南星都會哄沐瀛睡一會兒。烏蘭自來了山寨後，就同她們母子住在一處。這一日，午飯，山寨里的伙夫送來的是魚羹。馬南星喜食魚，便多吃了一碗，還給沐瀛餵了幾口。沐瀛已經滿一歲，能吃些軟爛之物了。烏蘭自幼長於草原，則不喜食魚，略舀了兩匙，就沒再吃了。

  用罷飯，馬南星輕輕拍著沐瀛哄睡，拍著拍著，自己竟也睡著了。

  烏蘭半躺在一旁翻看一本冊子，冊子上是朱重九的筆跡。她曾聽阿九說過，這孩子的字寫得遒勁有力，頗有筋骨。今見，果然如此。

  「百花發時我不發，我若發時都嚇殺。要與西風戰一場，遍身穿就黃金甲。」

  烏蘭心中暗暗納罕。

  那個寡言的孩子，一字一句中透著隱忍、狠戾、決絕。

  正想著，忽然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。

  她起身，覺得自己手腳不似平日敏捷，但，好歹還能動。

  她發現著火了，火從外頭燒進來，勢頭蔓延。

  「南星！南星！」她喊道：「快，我們快帶著孩子離了這裡！」

  哪知，南星卻喚不醒。

  沐瀛也沒醒。

  怎生睡得這般沉呢？

  烏蘭跌跌撞撞，走到門邊，想把門打開，卻發現門從外頭上了鎖！

  她又走到窗邊，試圖打開窗——

  窗也被封住了！

  濃煙嗆得她咳了起來。

  她明白了，這絕不是意外走水，而是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。

  她使勁拍打著門，呼救：「來人吶！來人吶！」

  山寨中的人這個時辰大多都在歇息。烏蘭喊了十來聲，嗓子都喊啞了，卻無人過來。

  南星仍死死睡著。

  烈火如日，都沒能將其炙醒。

  烏蘭想起晌午伙夫送來的魚羹。那魚羹有問題，定是被人下了藥。為的就是讓她們不能求救，不知不覺，在昏睡中被燒死。

  何其歹毒！

  烏蘭心頭一激靈。會是重九嗎？昨日在議事堂同那孩子談話，見他臉上的陰鬱之氣淡了些。烏蘭還向馬南星感慨，這孩子對她的敵意沒有從前重了。難道，只是他故意做出來的表象，好叫她放鬆警惕？

  烏蘭越想，越悲戚。

  難道今日真的要死在這裡？

  小五，我兒，你在臨安皇宮，若是得知親娘的死訊，不知急成什麼樣。還有南星和沐瀛，南星正青春，沐瀛那么小，怎麼能就這樣稀里糊塗地死了呢？

  烏蘭使出全部內力砸門，門外掛的大鐵鎖晃了晃，卻仍是沒開。

  朱重九這時在山中打獵。

  晌午，喬阿娘說，她想吃野兔肉了。他二話不說，拿起弓箭便鑽進山寨後面的林子。

  喬阿娘最近心緒不穩，總是夢魘，心悸，他從山下請了郎中來瞧，開了幾副藥，吃了，絲毫不見好。朱重九眼見著她瘦得兩腮都塌陷下去了。

  喬阿娘曾讓他在佛堂前起誓，要孝順她一輩子，如有違背，天打雷劈。

  是以，她提的要求，他都儘可能滿足。

  片刻的功夫，朱重九就打了兩隻兔子。他再度拉弓，想射一隻麋鹿時，看到山寨中的火光。

  南星。

  看方位，是南星住的那間屋子失火了。

  朱重九覺得腦子一霎時滯澀了。

  他手中的弓掉落在地，本能地往回奔。

  南星。南星。

  他的心跳得很快。

  他從來沒有這樣慌過。

  朱重九，你可是一刀砍掉鍾離守備的頭都不眨眼的人啊。你是自詡能統兵百萬的英雄漢啊。為什麼，看到馬南星有難，一想到有可能會再也見不到她，心就疼得要命。他一邊跑，一邊問自己。

  南星，我該死啊，我為什麼要跟你置氣。到這一刻，我才知道，我有多思念你。人與人看不到才會思念嗎？不是的。我日日見你，卻日日思念。你是我對這個人世間僅有的一點柔情啊。

  終於，他跑到馬南星房門口，火苗已經將這間屋子包圍了。

  「來人！都給老子來救火！救火！」他喊道，手不覺抖了起來。

  他聽到屋內有人喊道「重九，是你嗎……」

  是烏蘭的聲音。

  濃煙滾滾中，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了。

  她努力強撐著，不讓自己昏過去。

  「南星呢？」他問著，猛地一腳踢過去，門沒開。

  他命人搬來大石頭，狠狠朝鎖砸去。整間屋子都顫動了。

  終於，那鎖開了。

  他衝進去的那一刻。

  房梁轟然倒塌。幾根粗壯的柱子砸下來。眼看著就要砸向床榻上昏睡著的南星和沐瀛，烏蘭掙扎著上前，用掌力將柱子推開——

  然則，被困火中良久，她力不從心，柱子雖推開，沒有砸到南星和沐瀛，卻是砸到了她的左邊大腿上。

  鑽心的疼痛襲來。

  烏蘭覺得那條腿好像不屬於自己了。

  「昭陽！」循著火光趕來的劉恪，大喊一聲，將烏蘭抱出屋子。

  烏蘭喊了聲：「七哥。」

  「七哥，你來了。是小五讓你來的麼？」

  烏蘭咬牙忍著，卻終於撐不下去，昏了過去。

  馬南星在地獄般的烈火中沉睡著。

  她覺得自己的魂魄被鎖在了軀殼裡。聽得到身旁的動靜，但無法做出任何回應。

  想睜眼，睜不開。

  想喊話，喊不出。

  想護著瀛兒和姨娘，身體無法動彈。

  過了好久好久，她感到自己被人抱起來。

  她聞到她熟悉的藥囊的味道。

  她聽到重九的聲音。

  「南星，我求你，我求你不要有事。我好怕，真的。你好好兒地醒來，我親自送你去跟劉小五團聚。」

  他的眼淚落在她的臉上，比秋雨更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