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1章 我納你為妾，卻不會與你洞房

  土匪頭子，口氣挺大。

  馬南星忽地在牆角看到一桿紅纓長槍。

  長槍上赫然刻著「方」字。

  她心內納罕。

  門開了，剛才與自己打鬥的土匪頭子，走了進來。

  他坐在屋內那張簡陋的床上，審視著她。

  「是何人把你裝進麻袋的？」

  「就是跟你們一樣，頭纏紅巾、身穿葛布衣裳的人。」馬南星答道。她開始疑惑，是不是擄自己來的人與這座山寨里的人，並不是同夥兒？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。

  朱重九聽了她的回答，凝眉。

  這是有人故意往大興軍頭上潑髒水。

  倏爾，他似想起什麼，問道：「你說你是方夫人的義女，是不是就是同賈府小姐一同進宮選後的那個？」

  馬南星聽了此言，莫名地有些窘。這樣的消息，居然傳到連土匪都知道了。

  「什麼選後？不過是先帝駕崩，新帝後宮暫且無人，召我們進宮料理些事務罷了。」

  話問到此，朱重九基本確定了，此事是何人所為。

  他跟賈升打過幾次交道，知道此人頗擅鑽營，且好大喜功。

  可是現在，若把這個女子送回臨安，就是坐實了賈升的栽贓。

  官府的人，定二話不說，就上來圍剿。

  火已經被賈升點起來了，不管做什麼，都是火上澆油。

  朱重九正在沉思著，馬南星指著那杆紅纓長槍，道：「你這裡怎麼也有方家槍？」

  朱重九不語。

  馬南星道：「我乾娘也有一桿一模一樣的槍。她每天早晚都會細細擦拭，儘管她雙目失明，什麼也看不見。她總是說，要是方將軍還活著就好了。方將軍有萬夫不當之勇，也有布陣奇才，有他在，西狼不會如此氣盛。」

  「活著又如何？還不是被昏君所逼。」朱重九眸子一涼，道：「舊制一日不破，朝綱便一日不振。便有一百個方將軍，也禁不起猜忌。如今，雁南關被攻破，恐怕離西狼大軍直逼臨安的日子不遠了。」

  「雁南關破了？」馬南星大駭。她被裝進麻袋、顛簸在路上的日子，竟發生了這樣大的事。

  「是。」朱重九道。

  這是他近日最感痛心之事。

  煌煌大漢，被蠻夷欺凌至此。

  馬南星道：「朝廷現在不知亂成什麼樣子……」

  「朝廷？到這步田地，還有人處心積慮爭權。實在可笑。金鑾殿上的官家，恐怕還大夢未醒吧。」

  「不，不是這樣的。」馬南星道：「小五非常聰慧，他看得分明。他想過破舊制，奈何層層受阻，他左右為難。好多事，不是你想得那樣容易……」

  轉而，馬南星看著眼前這個指點江山的土匪頭子，道：「你說得這般諷刺。依你，又當如何？」

  朱重九緩緩說了一句話：「亂世用重典，沉疴下猛藥。」

  馬南星心頭一震。

  這個土匪頭子，絕不是普通的鄉野莽夫。

  她看著他的面孔，隱隱覺得有些熟悉。燭光搖曳間，她想起來了。

  他像一張畫像上的人——

  乾娘掛在方府小祠堂中的，日日拂拭的，方硯山將軍的畫像。

  一對大耳，行思招風。

  一雙虎目，炯炯有神。

  他究竟是誰？

  馬南星思及乾娘常常掛在嘴邊的要找的一個人：方硯山將軍的外甥，先帝與方貴妃的親兒子，從臨安皇宮憑空消失的少年。

  這個土匪頭子會是乾娘要找的那個人嗎？

  馬南星決定留在此處，替乾娘弄明白這件事。

  臨安皇宮。

  兵丁一路疾步，送戰報到勤政殿。

  風過，皇宮的桂花撲簌簌地掉落。

  連帶著兵丁手中的戰報亦染了桂花的香氣。

  前番，遵烏蘭之意，小五命賈升領東境戍軍，從西線行進，往北，繞過雁南關，翻過龍背山，從側面出其不意，突襲正在休整之中的西狼軍。

  漢軍贏得了一場小規模的勝利。

  算是初戰告捷。

  賈升迫不及待地奉上捷報，曰：諸路告捷，重創西狼軍。朝廷轉危為安，實在是萬世無疆的福氣。

  小五讀完捷報，一顆心還未來得及放下，白若梨便進宮了。

  見白若梨面色沉重，小五遣退宮人，親自上前將白若梨攙進殿內：「姨娘今日來，想是有要事吧？」

  他以為是馬南星那邊有了消息，誰知，白若梨道：「官家，我要說的是軍中的事。」

  小五道：「姨娘可是要說賈將軍打了勝仗？甥兒已經知道了。」

  「不。」

  白若梨搖頭，從懷裡摸出一封信函：「你看看這個。」

  小五展開信函，看完，眼中燃起怒火。

  信中講了賈升以公謀私，貪污軍餉的惡行。

  賈升是祖蔭的勳爵，樹大根深，加之，臨安皆傳，他的女兒即將做皇后，他就是國丈了，故而，軍中人對其敢怒不敢言。

  隨賈升去往北境的戍軍里，有幾個將官是從前方硯山的部下，實在看不慣，便寫信告知白若梨。

  「發國難之財，行同犬彘！」小五道。

  白若梨道：「官家心中知道便好，派新的官員過去，調配軍需，想來，能敲打敲打他。但，此事不宜聲張。一則，他剛打了勝仗，若這時治他的罪，恐朝野上下，人心惶惶，以為朝廷又容不得武將；二則，眼下國家正缺能臣，貿然治罪，北境不穩，恐好不容易扭轉的局勢會受影響。」

  小五沉默良久，送走若梨，點了新的倉官出發，前往軍營。

  恰到了晚膳時分。

  一身青衣、如翠竹的賈竹晚，拎著食盒，步履輕盈地來到勤政殿。

  她的笑容，帶著清泉般的甘冽。

  「官家，臣女聽說，您喜歡吃蘭花糕，親手做了一些，送來給您嘗嘗。」她一邊充滿期待地說著，一邊下意識地將手藏在長袖中。

  她是賈升的獨女，掌上明珠，從小到大，沒有做過這些粗活兒。為了學做蘭花糕，這幾日她的手燙了好幾處燎泡。但她的心裡是歡喜的。

  幽蘭花，為誰好，露冷風清香自老。

  她在閨閣時，喜歡「嶺南阿五」的詩作。勤政殿初見，聽見他下旨賑濟災民，她欣賞那個坐在龍書案邊的慈悲天子。月下偶遇，她傾慕那個心事重重的白衣少年。

  她是那樣小心地，想離他近一些。

  做他的劍蘭。

  小五看著她，道：「你進宮有些日子了吧？」

  「是。」賈竹晚道。

  「朕想封你為——」

  小五頓了頓，繼續道：「封你為御女，賜居長門宮。」

  御女，乃九品，後宮最末等的位分，通常是賜給宮人出身的女子。

  而，長門宮，是冷宮。

  他篤定她不願意受此折辱。他想讓她自請離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