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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1章 你會明白,誰才適合你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他看著她的面孔。

  她肅然的樣子,不像是羞怯,更不像是玩鬧。

  他臉上的笑意像錢塘月夜的潮,熱烈地湧上來,又嘩地退去,在唇邊留下一個波瀾壯闊的影子。

  「為何?」他問。

  「從小我爹就跟我說,高處太寒。」

  「高處有我,你不必怕。」

  「我出身寒微,難以作配九五。」

  「我亦出身草莽,何足懼哉?」聽了她拒絕他的理由,他倒是鬆了口氣。她沒有說她不喜他,厭他。她在意的不過是出身。

  而出身對於他來說,是最不願提的事了。母親半生被出身所累。自己也因出身,甫一落地便被送到飛雪門。甚至現在,朝堂之上對於他的出身還是閒言頗多。他堅信從南星身上卜出鳳命來,是天意。上天把平民女子南星送到帝王家,與他一同迎風化雨。

  馬南星抬起頭來,迎上他的眼。

  她對這個帶著幾分稚氣、笑起來純淨真誠的少年是有親切感的。月夜,他坐在她身邊,講著他的理想的時候,她亦為之觸動。她懂他的抱負,也懂他初初君臨天下的難處。但,若說起做夫妻,她總覺得缺點什麼。

  缺點什麼呢?

  未諳情事的她,此時,說不明白。

  方府後院,茉莉的清香伴著夏日的暑氣,浮動在兩人之間。

  忽聽一聲咳嗽。

  黑臉大人殷鶴不知什麼時候來了,站在不遠處,向小五行禮:「官家萬安。」

  「殷大人怎的來了這裡?」

  「臣有要事,啟奏官家。」

  「何事?」

  殷鶴看了看馬南星,道:「國事。」

  勤政殿。

  香爐里還剩著阿九在時燃過的安息香的灰燼。

  正殿當中擺著一個碩大的銅盆,銅盆里盛著冰。雖是七月,殿內涼爽如秋。

  小五坐在阿九坐過的龍書案邊,道:「殷大人有什麼話,現在可以說了吧?」

  「今日下朝後,臣與樞密院、中書省、兵部、禮部的幾位大人傾談許久,眾人心中已有一個絕佳的後位人選。臣本打算立即面聖,稟與官家,可到了勤政殿,內侍卻說您去了方府。」殷鶴道。

  「後位人選?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「誰?」

  「新近立了大功的京湖制置使賈升之女,賈竹晚。」

  小五握起桌上的建盞,喝了口溫茶:「他們心中的後位人選,與朕何干?是朕要娶妻,又不是他們要娶妻。」

  「難道官家以為,帝王娶後,只是娶妻麼?」殷鶴抬頭,道:「官家以宗室子的身份承襲皇位,本就根基不穩,先帝大喪那晚,天裂之象,又令市井多有揣測。北境,與西狼作戰。江淮,刁民起義。如今,朝野上下,最需要的,就是一個『穩』字。京湖制置使賈升,前番剿匪,威震八方,舉國之內,聲望極高。且賈家是本朝舊族,累世功勳。賈竹晚,是賈升之嫡女,亦是獨女。迎她為後,可安四海之心,可穩社稷之基,可讓功勳舊族一干人等對官家您盡忠盡力。」

  小五將手在建盞上撫了又撫。

  「朕有自己的命定之人。朕相信自己卜的卦。」

  「卜卦?官家的中宮人選,並非兒戲,怎能靠卜卦來定?」

  殷鶴皺眉,他猶記第一次帶小五入宮,小五蹲在地上用竹籤卜卦的場景。

  一個帝王,怎麼能那麼依賴讖緯之術呢?

  況那馬姑娘,父母皆亡,來歷不明,姿容欠端,實非佳偶。

  他期待的明君,該是有謀算的,果決的,能在先帝崩逝後挑起大梁的。如此,來日,他到了九泉,才有顏面見先帝。

  君臣二人爭執起來。

  相持不下。

  半晌,殷鶴離去。

  小五怒氣未消,伏案批閱奏摺。一碗甜羹端到他面前。他抬頭,見是母親。

  烏蘭道:「從下朝到這會兒,官家都沒吃東西,快把這碗羹喝了。」

  她對「勤政殿掌事」這個新身份最大的滿意之處,便是能時時看到兒子,照顧兒子,填補過去十多年她在他生命里的缺失,也讓她在知意、阿九相繼離世後還能擁有一絲溫暖的慰藉。

  小五接過甜羹,喝了起來。母親的味道,是熨帖的。

  烏蘭道:「方才,殷大人說的話,不是沒有道理的。」

  「他管著我,縛著我,事事還要打著『為我好』的名義。別的便罷了,立後大事,偏不要聽他的。」

  烏蘭道:「官家歡喜南星?」

  「嗯。」

  「南星歡喜官家麼?」

  小五想了想,點頭。

  烏蘭輕輕道:「官家猶豫了,說明心中並不很肯定。我這裡倒是有個主意。」

  「您說。」小五認真道。

  「橫豎,要待喪期滿了之後,才辦典儀。可先下旨,將兩位姑娘都接入宮中。一來,給了群臣一個交代,身為人主,當有納諫之心;二來,給了殷大人一個台階,他畢竟是先帝的託孤之臣;三來,你既然不是很肯定南星是否歡喜你,不如向時間要個答案;四來,你也當是給自己個機會,弄明白,什麼是自己真正想要的。」烏蘭緩緩道。

  小五沉吟片刻,決定聽從母親的建議。

  翌日,傳蘭台令,擬旨。

  七月七,乞巧節那日,兩位姑娘同時入了宮。

  賈竹晚住在御花園東的月鳴館。

  馬南星住在御花園西的繪景閣。

  宮裡的人,紛紛猜測著,誰才是將來的後宮之主。

  雁南關。

  七月里,晌午熱一陣,到了傍晚,太陽落了,風又呼呼地刮起來。

  北境暑短。

  夜深寒涼。

  劉憫一身戰袍,在關口巡視。他頭上、袖上、靴履處,都綁著白布。

  他是為知意穿喪,也是為父皇穿喪。

  父皇駕崩的消息傳到北境的時候,他在營帳中伏案痛哭了一場。他不是父皇的親兒子,那種悲痛卻是徹骨的。

  他深愛的知意。他孺慕的父皇。

  他戀戀不捨的溫情,徹底地離他而去了。

  他在邊塞的風沙里,被痛苦與孤獨洗鍊成一個成熟的男人。

  火把舔舐著夜色。

  劉憫巡視完,從關口往營帳走。

  他從腰間取下酒壺,仰頭喝了兩口燒酒,一股熱氣從肺腑湧上來。

  忽然一個黑衣人在他面前一閃而過。

  他握緊長矛,疾步追了百餘丈。

  在一個偏僻的角落,那黑衣人停了下來,亮出身上的蒼狼刺青,用生硬的漢話道:

  「我們大汗要見你。」

  忽穆烈。

  是忽穆烈的蒼狼暗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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