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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10章 南星,朕想娶的人,是你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淮河一帶,自入夏以來,天災不斷。

  朝廷賑濟的糧食,一層層下撥地方,被各級官吏一層層盤剝,待發放到百姓頭上,所剩無幾。衙門口施粥的大桶里,多半都是清水,糧少得可憐,吃了全然不頂飢。許多本分老實的莊稼人戶,被迫流離失所,成了災民。

  時值先帝駕崩,新帝繼位。都城臨安那晚的「天裂」之象,在闤闠之間流傳著,被賦予很多神話色彩。

  於是乎,一波災民擰成一股力量,焚香聚眾,以宗教為紐帶,扛起義旗,高歌「天下亂,彌勒生」,頻頻起事。江淮之人,翕然信之。

  起初,不過是小規模的劫搶糧倉。

  後來,有了根基,信徒日多,勢力日廣,便購置武器,與官府抗衡,自稱:大興軍。

  大興軍的首領,頗為神秘,沒有人知道他是什麼來頭,籍貫何方。因第一次起事,是在濠州鍾離,人們便推測他是濠州鍾離人士。因他常穿粗布衣,喜食魚骨,人們便推測他出身漁家子。

  一開始,江淮官府並不在意這股災民勢力,認為不過是烏合之眾。新帝初初登基,正是爭搶功績、粉飾太平之時,所轄之地怎能出這種污糟之事?

  直到連死了兩名四品官員,官府這才恐慌起來,不得已上報朝廷,請求剿匪。

  小五卜得,這股勢力非同一般。

  但,是正是邪,尚看不分明。

  那星宿,時而在正南,時而在正北,時而黯淡,時而耀眼。

  離奇的是,他自己的命線竟跟這股勢力有所纏連。

  卜了三次,到最後,次次都是竹籤斷掉。

  他額頭上沁滿了汗。

  金鑾殿之上,群臣看法不一。

  有人認為,朝廷正跟西狼打仗,大把的軍資撒出去,潁川王劉憫尚帶著眾將士苦苦守著雁南關,這個時候,不宜再興兵,分散力量,且那幫子災民不過是窮極生事,成不了氣候,只需招撫即可,當下,還是應以抵禦外侮為主;

  有人則認為,新帝剛登基,民間便生事端,若不立即以雷霆之勢平息,豈不引人效仿?到那時,本邦流膿生疥,更遑提抵禦外侮了。

  連續多日晨議,爭執不下。

  大興軍發展的勢頭卻越來越猛了,從江淮往南,香案蔓延十餘座州府。

  江南,人心惶惶。

  然,六月末,突傳捷報:有個叫賈升的制置使,抽調了數千名衙役,出其不意,持刀肉搏,居然一蹴而就,將大興軍擊退到深山密林里去了。

  查看這賈升的履歷,很是不尋常。

  他出身功勳世家,祖上曾隨本朝太祖建功立業。以父蔭為嘉興司倉,還曾進士登科。歷任寶章閣直學士,江州知州,江陵知府,累遷京湖制置使。

  賈升的速勝,讓官場吃了顆定心丸。

  一時間,讚譽頗高。

  自方硯山將軍死後,漢廷很久沒有出現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人物了。風雨飄搖的形勢下,人們下意識地期盼有能人出現,庇佑四方。

  賈升的傳奇故事,滿足了人們的渴望。

  於是乎,臨安城中,人們紛紛猜測,賈升就是上天指派,輔佐新君的「大賢」。

  七月初,長庚閃爍,紫薇無光。

  天象司的執事官上諫,懇請官家大婚,一則為了給國運沖喜,二則也可壓制前番關於天裂的諸般流言。

  群臣聽之,皆附議。

  官家年少,坐在高處,終顯稚嫩。

  有老臣道,先帝當年回洛陽登基後,第一件事,便是大婚。《禮記》有言,天地不合,萬物不生,大婚,萬世之嗣也。

  大婚對帝王的意義,更是不一般,不僅意味著成年,更意味著親政的莊嚴與禮法。

  雖先帝新喪,居喪不婚,但,可以擬定後位人選,先迎入宮中,主理後宮事務,待到喪期滿後,再行典儀。

  天子與後,猶日之與月,陰之與陽、相須而後成者也。

  坐在龍椅上的小五,默默聽完了群臣之諫,抑住心頭的波瀾,平靜道了個「允」字。

  下了朝,他尚顧不得更衣休憩,便乘輦去了方府。

  他要去找馬南星。

  其實,他不必親自來。黑臉大人殷鶴跟他講過多回,帝王要有帝王的威儀。普天之下,他想見任何人,直接宣召便可以了。

  可他不想那麼做。

  如此要緊的事,他想自己親口告訴馬南星。哪怕拐一道彎,便失了意味。

  方府。

  小五下了輦。

  內侍通傳,府內的人跪了一地。

  小五扶起姨娘、念北之後,逕自向後院走去。

  此時,馬南星果然在後院。

  七月,院中的茉莉開得極好。一朵朵小而雪白的花,在翠綠的葉間,像遺落人間將融未融的雪。馬南星摘了茉莉,在檐下曬了,準備給乾娘做花茶。

  她還是一如既往,穿著黑衣。

  黑衣與白花相襯,越發顯眼。

  他喚了她一聲。

  風露扶疏蔓翠藤,玉花剪刻見層層。

  她轉過頭來,手上還染著一層白,一縷香。

  「官家萬歲。」她行禮。

  小五走過去,拈起一片茉莉花瓣,用家常口吻道:「朕要娶妻了。」

  馬南星俯身道:「恭賀官家。」

  小五道:「你不想知道,朕打算娶何人為妻麼?」

  「定然是極好的女子。」馬南星低頭道。

  小五探過頭去,將花插在她素淨的髮髻上。

  少年俊朗的眉眼,和著日光的碎影,格外耀眼。

  「送君茉莉,願君莫離。南星,朕想娶的人,是你。」

  她是他卦里的皇后。

  所以,他早就在腦海中把她當作自己的妻子了。

  城外驛站初見,他挨了她的打,驚訝於她的剽悍。失意迷茫時,她說出「男兒家,有甚不痛快的事,好好籌謀便是,借酒澆愁,是無能之人才會做的事」來激勵他。他只對她講過為政的理想,保民而王,絕不和親,絕不納貢,以軍功封異姓諸侯,鎮守邊疆。他對著月亮起誓,登基之後,會娶她為後。他在宮中被勛貴圍困時,她策馬帶著姨娘奔來,眾目睽睽之下,拿出聖旨為他解圍。

  她給了他一霎那的心動,也給了他餘味悠長的惦念。

  娶她,在他看來,是最自然不過的事。

  風把小小的白花兒吹得滿院飛舞。

  穿著龍袍的少年,面如冠玉。

  黑衣少女遲疑片刻,道:「恕南星不能從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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