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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04章 生死關頭,江山到底落誰手?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很久以前,在馬廄里,她馴服了他的馬。

  她跟他說,馴馬,最關鍵的是先穩住自己,才能穩住馬,死死地揪住它,從心理上降服它。

  廿多年了,他還是沒能馴服她,沒能得到她的心。

  他是失敗的。

  碧野朱橋當日事,人不見,水空流。

  夫妻一場,他越到彌留之際,越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心,他這輩子只真正愛過一個女人,就是她。

  因為愛她,所以一次次找藉口,不殺她。這不是做君王該有的理智。

  因為愛她,明明知道她是忽穆烈的養女,還是封鎖消息,不願旁人知道她的身份,保留著她的皇后之尊。

  因為愛她,在建康驛站,說了那麼多狠話,要與她互相折磨。

  因為愛她,把在她身上不敢傾瀉的寵溺,統統給了知意。

  因為愛她,孩子氣地報復段義平,讓段義平在祈福寺敲了十多年的鐘,讓段義平明明與她離得很近,卻不得相見。

  因為愛她,他總是幻想,有一天,她也能同樣愛他……

  夠了。

  到這一步夠了。

  從他發病,到現在,她已經照顧了他這麼多年。

  現在,他們共同的孩子沒了,他也快要死了,這座宮廷就是一副巨大的活棺材,他還留她做甚?

  她該跟她真正所愛的人離去了。

  昭陽啊昭陽,除了放手,我沒有更好的,能送給你的東西了。

  窗外的夜色,像一隻潮濕的、冰涼的手,緩緩地爬進來。

  殷鶴道:「官家對皇后,是否太過恩慈?」

  「罷,阿鶴,不提這件事了吧。朕的頭,暈眩得很,抬不起來,手腳亦無一絲氣力,不知還能從榻上起來不能。」阿九道。

  宮人按太醫所囑,見官家醒了,便將爐子上煨著的藥端來。

  哪知,剛餵了幾口,便都嘔了出來。

  阿九的衣襟濡濕了一片。

  宮人惶恐地放下藥碗,跪在地上磕頭:「奴婢侍藥不周,奴婢侍藥不周,罪該萬死……」

  阿九擺擺手,示意她退下,不必餵了。

  他喘著氣,對殷鶴說:「阿鶴,你明日,去禮部和天象司,傳朕的旨意,要他們為朕的知意公主,在皇陵尋一處好的墓穴,好生……好生安葬知意……以,以……親王的規格安葬……」

  殷鶴忙道:「官家放心,微臣一定將此事辦妥。」

  須臾,殷鶴神色凝重道:「官家,以微臣愚見,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,待官家做決定。」

  阿九輕輕閉上眼:「你是說儲位吧?」

  「是。官家雖然將淮南郡王接回了宮廷,但遲遲沒有正式立他為太子,終究是名不正、言不順。臨安城中,不少功勳世家和遠支皇族,都對此議論紛紛。若官家心中已有決斷,當早立太子為宜。」殷鶴道。

  朝野上下,也只有殷鶴不顧忌諱,敢在官家病重時,對官家說如此推心置腹的話了。

  阿九沉默半晌,道:「阿鶴,你覺得劉小五,真的合適嗎?」

  殷鶴斟酌道:「淮南郡王殿下,雖然有失穩成,缺乏歷練,但,的確聰慧,純良。要緊的是,按親緣來說,他是與官家血脈最近的宗室子。除了他,沒有更合適的人選了。」

  當年,喬太后為了給阿九鋪路,在皇室中幾番屠戮,大清洗。

  以致近支皇嗣寥寥。

  剩下的,都是隔了十代以外的遠支。雖為劉姓宗室,但血脈甚疏了。

  「阿鶴,重九……那孩子真的尋不到了麼?」

  「是。這些日子,微臣手下的邏卒,天南海北,一直在找尋,連一絲音信也無。定是刻意躲藏起來了。」

  殷鶴頓了頓,道:「恕微臣直言,那孩子當日能見趙淑妃給官家下毒而無動於衷,可見,於忠孝大節上有虧……縱是找到了,也不大適合登九五至尊。且他深受喬修儀擺布。官家想想昔年喬太后的狠辣。若重九繼位,朝廷不免又要出現第二個喬太后了……」

  阿九道:「你說的這些,朕都考慮過了。只是,有時候想想硯山,心實憾之。」

  雨夜聽雨,夢生花。

  浮生有涯,夢無涯。

  少頃,阿九嘆了口氣,命內侍喚來蘭台令,道:「擬詔……」

  蘭台令忙跪下聽旨。

  哪知,阿九在說完那兩個字後,再度昏了過去。

  無論太醫如何行針,都不見醒來,只有一線微弱的鼻息,證明他還活著。

  阿九昏迷了兩日。

  在這兩日裡,宮中出了大亂子。

  先是臨安城中忽然流傳出一曲歌謠:紅紗燭影,弟奪兄。十世之後,兄還弟。如何得來,如何去。江山歸本,順天意……

  數百年前,本朝開國太祖,以武得天下。太祖晚年,宮廷之中,紅紗燭影,一場驚變,太祖離奇駕崩,其弟太宗手持繼位聖旨,登上皇位。這一直是皇族諱莫如深的事。民間對此,有千百種說法。皇位從此由太祖一脈,轉至太宗一脈。

  到今時,整整十世。

  當今官家,後繼乏人。

  而太祖十世孫,京西梁國公,文武雙全,才德出眾。

  這不是天意,是什麼呢?

  臨安的功勳世家沸騰了。

  他們以探病為由,簇擁梁國公進宮,在太廟前,向天地祖宗,請香。

  功勳、皇族,去太廟祭奠,名正言順,便是殷鶴,都阻攔不得。

  他們青天白日,朗聲質問,劉小五之父,七王爺劉恪,本身就棄了皇族身份,其子壓根不能算宗室子,玉牒未入,有何資格為儲?

  殷鶴道:「淮南郡王為儲,乃是官家旨意。」

  「官家旨意,有何憑據?」

  無有聖旨。

  無有憑據。

  他們賭的便是官家龍馭賓天,未留旨意,儲位空懸。

  一個草莽之中長大的小子,根基怎及有功勳權貴支持的梁國公?

  殷鶴調動了皇城司盡數邏卒,包圍了這群逼宮之人。

  卻被反咬一口:「如今官家命在旦夕,莫非淮南郡王應承了殷大人諸多好處,以致殷大人不顧祖宗禮法,行此悖逆之事?殷大人此舉,與謀反何異?」

  皇城司平素查案,不隸台察,只聽皇命,暗中得罪了不少官員。

  朝廷文武,沒有站出來為殷鶴說話的人。

  官家昏迷不醒,宮廷風雨飄搖。

  當此之際,宮門大開——

  劉小五看見馬南星騎在馬上,沖了進來。馬南星身後坐著的,是白姨娘。白姨娘的白色衣裙被雨淋濕透了。她瞎掉的雙眼,此刻,亦充滿威嚴。

  白若梨高聲喊道:「官家早有旨意,在我手中。爾等跪下聽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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