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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78章 小烏蘭,你終於回來了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金紫光祿大夫深知自己肩負著官家的託付,帶著使命而來,萬不可與西狼人發生衝突,遂,壓下心頭的疑惑,賠著笑臉,繼續跟著使者前行。

  大漠的夜晚,跟臨安很是不同。

  風颳起細小的碎石,拍打人面。

  四面八方傳來不知是什麼野物的叫聲,瘮入骨頭。

  知意裹緊嫁衣外頭的紅披風。

  貼著胸口處,一把冰冷的匕首,被她捂得溫熱。

  她腰間懸著的香囊里,放著一包褐色的粉末,危急時刻,只需一點點,灑過去,便可致敵眼盲。

  按白日裡西狼使者所言,今晚便能抵達王城。蒙哥赤會親自來迎她。

  西狼與中原,婚俗有別。

  抵達之夜,便是洞房。

  她給蒙哥赤準備了大禮。

  她心裡沒有一絲懼怕。有的,只是仇怨即將了結的坦然。

  如果能活著回去,她便入軍營,像當年的若梨姑媽一樣,做個領兵的女將軍,抵禦外侮,與兵士們共存亡。

  如果死在了西狼,她也無怨無悔。她希望自己有來生。來生,她替母親在十四歲那年遇見謫仙。她希望謫仙不再是大理的段王爺,而只是廟裡的一個小沙彌。她騎馬帶著他奔跑,天涯海角,喝酒吃肉,瀟灑痛快。去他的四大皆空。

  過了約莫一個多時辰。

  四野蒼蒼。

  不見五指。

  使者們舉起火把。

  突然,轎子外頭,有兵戈的聲音逼近。

  和親隊伍里,金紫光祿大夫和一眾人等,俱有些驚駭。

  「怎……怎麼回事?前……前方……怎麼似有人在廝殺?」金紫光祿大夫問道。

  知意掀開轎簾,見不遠處,一群黑衣的蒙面殺手,在與一幫穿著鐵甲的侍衛打鬥。

  離奇的是,那些蒙面殺手,居然說著漢話。

  使者陰森森地向金紫光祿大夫發難:「怎麼回事?中原和親是假,想來刺殺是真?」

  爾後,使者用西狼話咕哩咕嚕地大喊一聲。

  那句話,知意聽懂了。她在邊境軍營里廝混過,粗略通些西狼話。使者是在說:大事不好,西狼王城有漢人細作!

  金紫光祿大夫已嚇得渾身發抖:「貴使容稟,貴使容稟,我朝和親,千真萬確,真心實意啊。官家一心想與王儲殿下結萬世之好,怎麼可能派人刺殺呢?」

  使者「嗖」的一聲,拔出劍來。

  金紫光祿大夫乃是文臣,哪裡見過這等場面,跌足嘆息,之乎者也,一邊勸著使者,一邊呵斥著和親隊伍里的武將們,不許輕舉妄動。

  他怕,一旦打起來,中原就真的說不清了。

  可是,對方存了心找茬,不是一味退讓,就可以平息的。

  不多時,那兩幫打鬥的人,動靜越來越大,竟與和親隊伍裹在一起,三方人馬,宛如一鍋粥,煮得沸沸騰騰。

  刀鋒相見,胼手相搏。

  是否出手,已經由不得人願了。

  坐在轎子裡的知意,比轎子外頭的金紫光祿大夫要清醒。

  她看出來了:是西狼使者故意將水攪渾的。

  那一撥蒙面的、說著漢話的黑衣人,絕對不是中原朝廷的人。

  如果是,金紫光祿大夫不可能一點內情都不知道,乃至如此惶恐。

  那些人假扮中原人,有何意圖呢?

  暫不得而知。

  但她從那些人朝和親隊伍下手的兇猛來看,她不能再繼續留在轎子裡。

  她要逃——

  就算死,也得等殺了蒙哥赤,報了仇再死,才值。若死在這荒野處,便是不明不白。

  金紫光祿大夫喊道:「萬不能讓公主殿下出事啊,快,爾等抬著轎子快跑!」

  抬轎的侍衛聽令,拼盡全力搏殺,殺出一條血路。

  跑了大約十數丈,知意果斷命抬轎的侍衛停下:「你們抬著轎子往西。繼續跑。」

  侍衛們道:「可公主您……」

  「聽我的!你們往西!否則,我們今晚都會沒命!」知意道。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侍衛們只得遵旨,抬著空轎子,往西去。

  知意獨自一人,貓著腰,往東邊的草甸處跑。

  這一招,在兵法裡,叫「聲東擊西」。

  須臾,果見一幫西狼人舉著火把,朝空轎子追去……

  草甸里,有烏鴉的叫聲,狼嗥聲。

  月亮終於從厚厚的雲層里鑽出來了,天地間有了些微光亮。

  知意看見一個穿著粗布衣的年老男子,渾身是血,坐在地上。他身邊,躺著幾具屍首。他舉著一把彎刀,蒼涼地看著前方。

  知意並不知道,這個年老男子,是草原的大汗,忽穆烈。

  今夜突遭變故,他的侍從,事先被人投了毒。

  這是一場處心積慮的謀殺。

  他從馬背上跳下來,依然是那個彎弓獵鷹的老英雄。刀鋒所指,草原顫慄。他要與逆賊廝殺。他從沒有害怕過。他是十二歲繼承汗位的崑崙大汗。

  然而,他腿上的寒疾又犯了,癱在地上,動彈不得。

  英雄末路。

  長生天啊。

  草甸外頭,有人追來了。

  忽穆烈握緊彎刀的手,骨節發白。

  縱是不能站起來,他也要戰到最後一刻,至死方休。

  倏爾,一雙手拖著他,往草甸深處藏。

  忽穆烈警惕地轉身,薄薄的月色下,一個穿著紅嫁衣的少女將手指放在唇邊,「噓」的一聲。

  「老阿伯,你別出聲。」

  忽穆烈僵住了。

  他想起多年前,在月牙泉,那個向他告別的小烏蘭。

  別去終期得再逢,歸來頗似曾相識。

  紅衣少女道:「老阿伯,是不是有人欺負你?你別怕。我會武功。我能保護你。哼,我最見不得那些人欺負老弱婦孺了。」

  忽穆烈覺得,今晚的月亮灼得他想落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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