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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6章 公主和親,到底誰去?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以公主出降西狼,是朝廷上上下下心照不宣的國策。

  阿九已經命三省、六曹、二十四司著手辦理此事了。

  但當知意站在他面前,說出自己想要和親的意願時,他擲碎了手邊的硯台,脫口而出道:「胡鬧!」

  知意偷去戰場,發生的意外,已經讓他有如剜心之痛。他怎麼可能答應讓她遠赴西狼,嫁給害她的人呢?

  不可。萬萬不可。

  「父皇,女兒是天家公主,得父皇多年寵愛,得朝廷多年尊養,既享其貴,便應盡其責。漢廷需要公主和親,女兒為什麼不能去?只要對百姓有利,對家國有利,女兒當去。」知意執拗道。

  四月了。人間四月芳菲盡。

  阿九招招手,示意女兒到他身邊來。

  他坐在一張大大的藤椅上,這把藤椅,他坐了好多年了。從知意記事起,父皇就喜歡坐在這把藤椅上作畫。父皇的藥味,丹青的墨香,俱是知意童年熟悉的味道。

  桌案上,阿九畫了一半的江南,煙雨霏霏。

  知意走過去,像小時候那樣,將臉枕在父皇膝上,叫他「爹——爹」。

  這個稱呼,只有知意這樣叫過他。

  阿九聽了,眼角一澀。在他心中,知意永遠是小孩子,他的至寶。人間險惡。他巴不得她長不大。他是永遠守著她的爹爹。

  「朕已經做了決定。和親,知安去。」阿九道。

  「爹爹,知安是我親妹妹。我是姐姐,有了難事,應該站在她前頭。再者說……」

  知意笑笑:「橫豎,我已經是不乾淨的人了。知安卻還是清清白白的女兒家。何苦帶累她?」

  她越是懂事,越是灑脫,阿九愈是心痛。

  她長得跟他那麼像。從出生起,內侍嬤嬤們都喊著「公主酷肖官家」。她跟他一樣喜歡抿緊嘴角,喜歡用笑掩飾心裡的難過。

  「胡言亂語!誰敢說朕的知意不乾淨?朕的知意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兒。好好兒待在父皇母后的身邊。過兩年,父皇為你尋一個如意郎君。一切都會重新開始。」阿九道。

  會的,會的,一定會重新開始的。知意受過的傷害會被歲月撫平。阿九堅信。

  「爹爹……」知意還想說什麼。

  阿九道:「無需再說了。這件事,朕絕不會改主意。」

  他喚來蘭台令,擬了詔,又命其速速送往樞密院。

  「奉天承運,皇帝詔曰,西狼屢屢來犯,然我朝以仁治天下,特賜公主和親。朕之幼女,知安公主,淑慎性成,勤勉柔順,雍和粹純,性行溫良,克嫻內則,淑德含章。擇日,前往西狼,與西狼王儲結成秦晉之好,永固邊疆。」

  如此,明了旨,就沒有商議、更改的餘地了。

  知意看著窗外的落花,默默地在心裡思忖著……

  祥雲軒中。

  趙如雲捧著一身錦衣,送到重九身邊:「孩子,這是本宮讓宮裡的繡房趕製的。上好的凌雲錦,千兩絲,才出這麼一匹錦。按你的身量做的。你試試看。」

  她的熱情像一團火,炙烤著重九。

  重九侷促地將錦衣換上。

  趙如雲親熱地替他將領口整了整,道:「嘖嘖,多俊的孩子。瞧瞧這身姿,瞧瞧這氣派,誰敢說不是鳳子龍孫?」

  廢太子詔書已下。什麼戰場失利,不過是藉口罷了。官家已篤定了那冒牌貨是假的。留在宮裡,封了個潁川王,不過是給外人看的遮頭。兵符、權力、貼身的親信,通通被收回。什麼時候死,全看官家的喜怒。

  她手裡的這張牌,更重了。

  她一定要好好把握。

  「多謝趙娘娘費心。」穿上新衣的重九道。

  「噯?這孩子——」趙如雲半是慈愛半是嗔怪地推了他一把:「不是已經叫過娘了?怎麼又生疏了?」

  「多謝……娘。」重九低頭道。

  「這就對了。」趙如雲拍了拍他的肩:「娘給你端酥餅去。那會子看你在院子裡練了好久的功夫,餓了吧?半大小子,就該多吃些。」

  她的喜色,還未來得及褪去,宮人燕兒慌慌張張地跑進來:「娘娘,不好了,不好了,官家,官家……」

  趙如雲呵斥道:「慌什麼?有話好好說。」

  燕兒喘勻了氣,道:「官家明旨了,讓咱們知安公主,去西狼和親……」

  趙如雲只覺雙腿發軟。

  一直以來的擔憂,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了。

  她在這宮裡熬燈油似的熬了這麼多年,統共就這麼一點骨血,要被送去狼窩了。

  知安聞聲跑了出來,撲到趙如雲懷裡:「母妃,這可如何是好?女兒不想去啊。」

  趙如雲又氣又恨:「誰讓你投胎的時候,不在閻王爺面前多跪會子,若你是個皇子,你與本宮何至於此!何至於此!何至於此!」

  「母妃,女兒死不足惜,可嘆離家去國,千里之遙,這輩子不知道能不能再見母妃一面。母妃好生珍重,告訴外祖母,莫為安兒愁苦。這輩子沒能報答母妃、拉扯趙家,是女兒無能。下輩子,結草銜環,報母妃生養大恩……」知安邊哭,邊說著。

  一席話說得趙如雲如碎肝膽,禁不住也哭起來:「我的兒,我苦命的兒啊……」

  須臾,她擦了淚,道:「安兒,我們不能坐以待斃,這不是還沒到離宮的日子麼?母妃想辦法,想辦法……」

  「父皇已經明旨了,母妃還能有什麼辦法?」知安問道。

  趙如雲臉上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陰惻。

  祥雲軒的庭院裡,一棵青棠樹,隨風晃動著。藥渣子,是它最好的肥料,滋養得它別樣茂盛。

  只差最後一步。

  待官家立了重九,她便沒什麼可顧忌的了。

  什麼就都好了……什麼就都好了。

  那日,阿九到祥雲軒來,給知安送畫。

  知安央他很久的江南煙雨圖,他親手畫完了。

  他病體沉重,這段日子,除卻處理政務之外,把全部的心血都用在了這幅畫上——

  這是他作為父親,對知安盡的最後一份心。

  輦轎落在庭院。

  他忽然看到青棠樹下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,在打拳。

  那戰袍,分明是硯山初封將軍時,他親賜的。

  那套拳,打得剛勁有力,氣吞山河,虎嘯風生,分明是硯山所創的「方家拳」。

  燕子來時,梧桐老去,錦樹花攢。

  硯山啊,是你回來了嗎?

  阿九推開內侍攙扶的手,從輦轎上起身,努力地站穩,走向前。

  硯山,硯山,朕怎麼覺得好像日子淌回去了似的,你與朕都還年輕。朕坐金鑾,你守邊疆。天象司的執事官說,今年朝廷有大變。你是不是回來幫朕的?

  故人轉身,少年模樣。

  阿九且笑且嘆:「硯山,果然是你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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