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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0章 假太子,何去何從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邊境軍營。

  死傷無數。

  兵丁們舉著火把,挖坑埋死屍。傷員們被抬到軍醫處,渾身是血,哀嚎陣陣。

  劉憫坐在營帳中,聞著血腥氣,聽著哀嚎聲,滿面愁苦,一口氣灌了大半壺酒。

  知意不知去向。

  他難忍心中對生父的仇恨,不顧老參將勸阻,集結兵力,在甘陵大戰了一場。

  蒙哥赤破壞的,不止是他與知意之間的感情,更是他心中關於美好的全部想像。為了知意,他恨不得將蒙哥赤碎屍萬段。

  然而,還是敗了。

  大敗。

  烈酒滾過腸肚,劉憫仿佛看到知意就站在他面前,還像以前一樣喚他:「憫哥哥,我們去玩蟈蟈吧?」

  劉憫一下子就哭了。

  知意,你去哪兒了啊?哥錯了。你讓哥幹什麼都行,就是別消失,好不好?

  身後,有人拍拍劉憫的肩。

  「太子殿下,老臣有話講。」

  劉憫回頭一看,是隨行的廖老參將。

  廖老參將跪在地上,鄭重道:「老臣接到官家八百里緊急密信,官家命老臣火速派人護送您回臨安。」

  「不,本宮不回去!絕不回去!」劉憫搖頭。

  「太子殿下年輕,不可任性。官家只有您一個獨子,且已經立您為東宮太子,千秋社稷,都在您的身上。如今漢軍大敗,朝廷已派了援軍前來。戰場兇險,不宜您久留。」廖老參將耐心道。

  「給本宮三日時間。三日。三日之後,本宮願意回臨安,由父皇處置。」劉憫執拗道。

  劉憫知道,他對知意做出那等禽獸之事,回臨安,必不會有好果子吃。

  要麼,被釘在亂倫的恥辱柱上。要麼,交代自己的真實身份,從太子變成異邦囚徒。

  但奇怪的是,他並不恐懼。

  他想到的,不是躲避,而是面對。

  在內心深處,中原皇宮始終都是給過他十多年溫暖的家,官家始終都是威嚴、對他寄予厚望、給他太子榮光的父親。

  人在最脆弱、最無助的時候,想到的都是回家。

  他劉憫也不例外。

  大敗之後,他愈發思念皇宮,思念父親,思念嫡母。他像個遍體鱗傷的孩子,想歸巢。

  不管那個家,還要不要他。

  他會像個真正的男子漢,跪在父皇母后面前,承認錯誤。不管受到什麼處罰,他都認。

  哪怕像知意所說那樣,凌遲處死,他也慨然赴之,絕不猶豫。

  但,不是現在。

  他一定要在走之前,反擊蒙哥赤一把,才甘心!

  他不能就這樣灰溜溜地回去!

  蒙哥赤,到現在還在想著利用他。甘陵一戰後,派人來傳話,慫恿他在「降書」上簽字,蓋上主帥大印。一旦簽了,蒙哥赤會坑殺、活埋二十萬漢軍。不再費一兵一卒。保存兵力,長驅直下,往南行進,逼向臨安。

  蒙哥赤才不在乎劉憫在中原的處境,亦不在乎劉憫的死活。只想趁劉憫還是太子的時候,榨乾他最後一絲價值!

  在蒙哥赤心中,從來沒有把他當兒子!

  蒙哥赤以為,玷污了知意的劉憫,絕不敢再回臨安,只能「投靠」西狼,為生父所擺布。

  算盡人心的陰謀家,往往低估了一個孩子心中的良知和對親情的堅守。

  並不是世上所有人,都一身狼性,六親不認。

  蒙哥赤一貫以深諳人性的黑暗面取勝。這是利器,也是悲哀。

  劉憫半醉半醒,走出營帳,他滿腦子都在琢磨對付蒙哥赤的良策。

  忽然,他看到幾個士兵,圍著一個小兵,津津有味地聽著那小兵說著什麼。

  小兵看起來很年輕,瘦弱,面孔斯文俊秀。

  圍著的一眾士兵皆是一臉信服,直嘆:神了!神了!

  劉憫走向前,那些人連忙跪在地上:「太子殿下千歲。」

  劉憫道:「方才,本宮聽你們說神了,神了,是怎麼回事?什麼神了?」

  那些人面面相覷,其中一個道:「太子殿下,這個小兄弟,真神!他能把小的們每個人的籍貫、家中人丁算得清清楚楚,分毫不錯。對了,就連小的娶過兩房媳婦,一個屬雞,一個屬虎,他都能算出來!小的們現在就想讓他算算,各人的壽數是多少。」

  刀尖舔血的士兵,最想卜的,便是生死了。

  「哦?」劉憫又仔細看了看那小兵:「你會算卦?」

  小兵俯身:「雕蟲小技爾。」

  「你還會什麼?」

  「天文氣象,占卜兵法。」小兵不疾不徐地說道。他身邊的老兵扯扯他的袖子,好心提醒道:「知道你有幾分本事,但太子殿下面前,牛皮不能吹大了!」

  小兵坦然道:「我沒有吹牛。」

  劉憫被小兵震了震。

  這個生瓜蛋子,居然有一種「羽扇綸巾,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」的自信。

  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劉憫問道。

  「劉小五。」

  「何方人士?」

  「嶺南人士。」

  「你既自認有本事,為何不科考,反而入行伍?」

  中原朝廷兩百年,重文抑武。有句話叫:好鐵不打釘,好男不當兵。

  除非是家窮的沒辦法,或是讀書實在不成材,才會入行伍。

  劉小五肅然道:「漢人已到生死存亡之際,凡血性男兒,都該拿起武器,入行伍!」

  此話嚇得旁邊的人臉色慘白。雖是實話,怎麼能當著太子殿下的面說出來呢?什麼生死存亡,這不是詛咒朝廷麼?

  「太子殿下饒命,饒命啊,這小兵初初入軍營,不知深淺,求太子殿下莫要怪罪……」眾人道。

  劉憫沉吟片刻,指著小兵,道:「你跟本宮過來。」

  營帳內。

  小兵不卑不亢。

  劉憫將他引到沙盤前,盯著他,道:「如果是你,你會怎麼打?」

  小兵不語。

  劉憫道:「怎麼?吹牛的時候,神采奕奕,到了關鍵時候,說不出話來了?」

  小兵閉上眼,掐算一番,說了三個字:「孔明燈。」

  劉憫以為聽錯了:「你說什麼?本宮問你打仗的事,你說什麼燈?」

  「明晚,殿下可命兵士在此處,放孔明燈,祈福。」小兵指著沙盤中的一處山坡,道。

  「都這個時候了,祈福有用麼?」劉憫有些失望。

  這個小兵,也就知道些神神叨叨的事罷了。

  「名為祈福,實為縱火。」小兵道。

  「縱火?按你指的這個地方,便是縱火,燒的也是漢軍軍營!」

  「明天夜晚,刮西南風。」

  「不可能。這個季節,不可能刮西南風。」

  「殿下——」小兵雙眼中,有一股剛毅篤定:「明天夜晚,戌時三刻,一定會刮西南風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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