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8章 公主和親,去做續弦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臨安皇宮。
二月。
杏花開得一簇一簇的。芳姿出牆去,搖曳憑東風。
阿九坐在祥雲軒的屋檐下,靜靜地看著杏花。
初春,宮人們都換上了春裝。而他因身體虛寒之故,仍是裹著棉袍。膝上蓋著毯子。
素淨婉約的趙如雲端著藥碗,款款走過來。
阿九道:「一碗碗的湯藥喝下去,病總也不見好,心裡嘴裡,倒喝苦了。」
趙如雲溫聲道:「雖是喝了,不見好。可不喝,又覺得不安穩。」
她示意宮人端來蜜餞,勸道:「官家,您還是喝了吧。喝完吃一口蜜餞,心裡嘴裡都甜了。」
阿九捏起蜜餞,喃喃道:「這是知意最喜歡吃的。」
趙如雲知道,官家又想那丫頭了。
說起來,那丫頭真是野,鴉雀不聞地跑出宮去,瘋了快一個月,還沒回來。
趙如雲一向不喜歡知意,不僅因為她跟知意的母親孟皇后有過節,還因為知意總是搶知安的風頭,處處將知安比下去。官家和太子,眼裡都只有知意。
明明知安比知意優秀得多,琴棋書畫,樣樣精通,文章做得比士子還好。哪像知意,只知道舞刀弄棍,毫無皇家公主的氣派。
「官家,知安新臨了一幅顧愷之的《列女仁智圖》,太傅瞧了,夸的了不得。您也看看?」趙如雲說著,招呼知安:「快,把畫捧來,讓你父皇過過目。」
「是。」知安忙答應著。
阿九疲倦地擺擺手:「改日吧。近來朕暈眩得比以往厲害,雙眼看東西,越發看不清了。」
知安失望地走進殿內習書。
趙如雲點了安息香,又走上前去,給阿九按著頭。
阿九這些日子,來祥雲軒很勤。趙如雲越發賣力地伺候。
她知道阿九身子不行了,但還是懷著一絲微弱的希冀,想再度得喜,生個皇子……縱不能,有聖眷在身,總好過無寵終老。將來,知安議婚時,也能有所助益。
趙如雲一向嫌棄知安不是皇子。但,無論怎麼說,知安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骨肉啊。
阿九將湯藥喝了,不覺靠在躺椅上眯著了。耳邊仿佛傳來知意的哭聲。這幾天,他一閉上眼,就會想起知意。
他派了很多人去找知意,有皇城司的邏卒,有宮中的御林軍,有大理寺的官兵,有各驛站的衛戍,然而,總沒有音訊。
他猜她去了戰場。早知閨女如此堅決,就讓她和憫兒一同去好了。她這犟到底的性子,多麼像皇后。現時,不知她和憫兒相見了沒有?
知意,他的知意。機靈,有野氣,只願她哪怕遇上危險,也能逢凶化吉。
「殷鶴,殷鶴……」阿九在混沌中喃喃道。
殷鶴自暗中跟著憫兒去了邊境,一直沒有消息傳來。這不符合殷鶴的一貫之風。他素來穩妥,有什麼細枝末節,向來第一時間稟與阿九的。
邊境,邊境到底出了什麼事?
有烏鴉停在祥雲軒的宮牆上,聲聲地叫著。阿九驚醒,坐起,一頭的冷汗。
趙如雲連忙遞上熱帕子,關切道:「官家,您怎麼了?臣妾召太醫過來吧。」
「不必。」阿九起身:「朕去勤政殿,看看公文去。」
出了祥雲軒,阿九彷徨地走在二月的風中。
他其實很想去昭陽殿,跟皇后說說話。
噩夢醒來,那裡是他的心安之處。
但,上個月,姓段的那和尚在祈福寺失蹤,是卡在他喉頭的刺。
大火,呵,大火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。他命人搜遍了祈福寺的角角落落,不見那和尚的骸骨。分明就是跑了。
猶記那天,侍衛來稟報時,皇后臉上的神情。她竭力地壓制,但他還是看見,她的手在發抖。
她佯裝平淡地問了一句:「可有死傷?」
她是那麼擔憂段和尚的安危。
十年生死兩茫茫。她還是不明白,他想鎖住的,不是段和尚,而是她對段和尚的感情。
他很感念她這麼多年的照顧。感念她陪伴知意長大,陪伴他度過病榻前的荒蕪。
但是,他明白,她的妥協是因為孩子,是因為對他的憐憫。
她的心裡,還是裝著段和尚的。
兩邦開戰前,殷鶴勸他的話,以及和尚的失蹤,交織在一起,阿九對她冷淡起來。
夫妻啊,夫妻一場,就如天上的月亮,時滿時缺,時近時遠,時明時暗。
他與她,走過半生心酸,有了共同的孩子,卻還是無法真正地連體同心。
「前方戰報,呈於官家。前方戰報,呈於官家——」
兵部的官吏奔跑著,面見阿九,因跑得急,官靴上布滿灰塵。
這是大軍出征後的第一份戰報。
阿九很是重視。
可算是有消息了。
內侍從官吏手中接過,捧給阿九。他坐在勤政殿的桌案後頭,小心打開。
越看,面色越沉。
殿內頓時起了風。
敗了。
大敗。
兩軍第一次大規模全面交鋒,連從前跟著方硯山久經沙場的左前鋒秦恕都陣亡了……漢軍再度後退了兩百餘里……
隨行的老參將,誠惶誠恐地請示官家,要不要立即將太子殿下送回臨安。
阿九急火攻心,嘔血不止。
清平觀的老道不是說,他的兒子能驅盡胡虜,收復燕雲之地麼?怎麼他等來的是一場大敗?
希望愈大,愈難以接受這樣的局面。
見官家嘔血,殿內一眾人都很驚慌。
太醫來了,跪在地上,欲為官家行針。
阿九一把將銀針打落在地:「速召朝中所有三品以上官員,到金鑾殿議政!」
他強撐著,被幾個內侍抬到金鑾殿。
一會兒的工夫,漢廷三品以上官員都到齊了。
大軍戰敗的消息,已經傳開了。整個臨安,烏雲籠罩。
金紫光祿大夫戰戰兢兢道:「官家,當年宋宰執有句話說得好,寧做太平犬,不做亂世人,西狼野蠻善戰,與他們打仗,消耗甚巨。還是,還是議和吧……」
正奉大夫道:「你說得容易。漢軍大敗,拿甚議和?」
「聽聞,西狼王儲蒙哥赤,在數月前,死了原配王妃。不如,朝廷拿出誠意來,願以公主出降,結萬年之好。另送上黃金白銀數十萬兩,做公主陪嫁……」
「那蒙哥赤,在王儲之位上偌多年,仍受其父汗忽穆烈牽制。若能娶漢廷公主,得泱泱陪嫁,其在西狼的地位豈非更加穩牢?如此,臣建議,官家私派使臣與蒙哥赤聯絡,此事或有轉圜……」
殿前都指揮使道:「信口胡說的酸腐文臣!脊梁骨都丟了,一吃了敗仗,便想求和!貪生怕死!」
「貪生怕死?臣實為國慮、為君憂!難不成像你,只會耍耍嘴上的威風?若讓西狼打到臨安來,漢廷還要往那裡遷?崖山嗎?」
金鑾殿上吵得亂鬨鬨。
朝廷要以公主求和的消息,傳了出來。
最惶恐的,莫過於趙如雲。
以官家對知意的寵愛,恐怕不會捨得拿知意和親。那便只剩知安了啊!
知安怎麼能去荒蠻之地,做那蠻人的續弦呢?
不可以,萬萬不可以。
趙如雲在祥雲軒內來回踱步。
一定得想個法子,保全知安。
翌日,趙如雲的母親趙老夫人忽然進宮來,說有件蹊蹺的大事,要與女兒商量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