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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7章 知意,我們中計了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這黑色的帳篷,仿佛是巨大的漩渦,卷著他,瓦解他。

  懷裡少女的身體,如此溫軟。

  溫軟到他想把自己揉碎了,與她混在一起。

  蠱蟲爬到他心口,他的雙眼漸漸變了色。

  少年的哽咽,化作了喉嚨里含混不清的呻吟。

  掛著紅紗帳的大床,成了繁花千樹的渡口。女子的胴體,成了唯一可解他折磨的藥。

  他失去了意識,他不再是劉憫,他成了被蠱蟲操縱的荒原上的原始的獸。

  昏迷中的女子,一動不動。全然不知,自己此刻正遭受著什麼。

  桃源只在鏡湖中,影落清波十里紅。

  帳篷外,窺視著一切的那雙眼,到這一刻,才吁了口氣。沒有人能抵抗欲蠱的力量。

  他們有了身體之實,這下,漢廷要掀起驚濤駭浪了。

  半個時辰後,蒙汗藥的效力過去,知意睜開眼。

  她用盡全身力氣,推開劉憫。

  「啊——」她悽厲地叫出聲來。

  她記得她在長安坡帶兵偷襲西狼運飼料的戰車。怎麼會出現在這裡。

  這絕不是真的。

  這是噩夢。最恐怖的噩夢。

  她一把扯下紅紗帳,包裹住自己。

  劉憫身體裡的蠱蟲漸漸安靜下來,他眼裡的欲望之潮褪去,恢復清醒。

  大床上的那一抹殷紅,像雪花針一樣,扎他的眼。

  發生了。

  真的發生了。

  他渾身顫抖著,喚了聲:「知意……」

  他不喚則已,一喚打破了知意的自欺欺人。她沒辦法騙自己這是夢境了。她狠狠一個巴掌打在他的臉上:「畜牲!你不是我的憫哥哥!我要告訴父皇,告訴母后,將你凌遲處死!」

  就在幾天前,她還笑靨如花地說,憫哥哥,如果有人說你的壞話,我就一刀殺了他,我永遠相信你,我們從小一處長大,絕不會生分。

  現在,她看他的眼神,就像看人世間最仇恨、最不屑的敵人。

  他們再也回不去了。

  劉憫道:「知意,你聽哥說,我們中計了……」

  「我不要再聽你說一個字。禽獸!」知意瘋狂地,撲上去,掐住他的脖子。

  她是嫡公主。父皇最愛的女兒。劉知意。士可殺,不可辱。她要挖開這孽障的胸膛,看看他長著一顆怎樣骯髒的心。

  劉憫沒有反抗。

  任由知意發泄。

  他沒有感覺到痛,只是悲傷。

  這是他最不願見到的場景——知意同他反目成仇。

  小時候,知意是他的跟屁蟲。從她還不會說話起,就聽他的話,信他的。他讓她幹什麼,她就幹什麼。他知道父皇寵愛她,經常故意慫恿她淘氣。

  七歲那年冬天,他帶她爬樹,險些摔下來。父皇罰他跪在上書房門口。知意顛顛地過來給他送棉襖。他賭氣,不要。知意將他抱得緊緊的。她說,她要和憫哥哥一起受罰,憫哥哥冷,她也要陪著冷,憫哥哥餓,她也要陪著餓。

  後來,她趴在雪地上睡著了。劉憫以為她昏倒了,哭了,抱著她就往太醫院跑。

  他說,救救我妹妹,救救知意啊。

  他說,我知道錯了,再也不惹禍了,為了知意,我從此乖乖的。

  十多年來,與他形影不離的知意。

  十多年來,他心裡眼裡的知意。

  他親眼看著她對他的情分,支離,破碎。

  「我不是你的親哥哥……」他說道。

  儘管他萬分不想告訴知意這個事實。但是,事到如今,他害怕知意背上「亂倫」的包袱,想不開,做出傻事來,只能坦白。

  知意搖頭:「你雖非母后所生,但與我同父。如此詭辯,有何用?」

  她沒有領會他的意思。

  她手上的力氣使得更大了。她的手,可不是捏筆、做女紅的手。她的手,自小就是提刀、握劍的手。

  他瀕臨窒息,艱難地吐出一句話:「荷花,明年的荷花……」

  知意聽到這句話,眼淚一下子就決堤了。

  十歲那年,她在御湖邊摘荷花,不慎落入水中。劉憫不假思索地跳入水中救她。她掙扎,在水中力氣大得可怕,她拖著他越沉越深。

  他死也不鬆手,將她托舉上岸。

  還不忘給她摘了一捧最清麗的荷花。

  「知意喜歡的……」他一直念著。

  他因此在床上躺了半個多月,落下痹症。

  這是她與他溫暖的回憶啊。

  知意仰頭叫了一聲,萬箭穿心。為什麼。他明明是她敬愛的哥哥,是她的手足親人啊,為什麼會成了這個樣子。

  她不願再面對這樣的難堪。

  她衝出帳篷,在無邊無際的黑夜中奔跑。

  一夜之間,她所有的嬌憨、篤定都碎了。

  她的純潔、美好,不復存在。

  蒼天何以如此待她。

  鳥飛晴雲滅,易知意難窮。

  她的心上,從此插了一把刀,無法癒合。

  長安坡。

  崖邊。

  裹著紅紗帳的知意,在夜風中,怔怔地往前。

  「知意——」

  一個聲音在喚她。

  她蒼涼地轉身:「謫仙,是你。」

  段義平站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,一張無欲無求的臉上,有了焦急的神色:「你過來,知意,你過來,不要做傻事,你母親還在臨安等你。你這么小的年紀,還有很多很多的以後。」

  「沒有了。謫仙。沒有以後了。我不再是乾淨的了。這個世間不會容下我的。」她空洞地笑笑。

  「你是乾淨的。」

  「菩薩不騙人。可是你哄我。」她抿了抿嘴角:「謫仙,我本來想打了勝仗回去,求父皇放了你。真好。現在你自己跑出來了。你自由了,謫仙。我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了。」

  「知意,無論發生什麼,你永遠都是你母親的心口至愛。」

  知意搖搖頭,繼續往崖邊走。

  輕盈的身軀,往下墜落,如同枯敗的蝴蝶。

  段義平一把拉住她。

  白色的袈裟在夜風中呼呼作響。

  他只有一個念頭:他一定要把知意,平平安安地送回去。他不能讓烏蘭的餘生承受更多的悲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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