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2章 憫兒,身份大白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勤政殿,阿九手中捧著一隻爐子,歪在靠椅上。
殷鶴站在他身邊。
軍探跪在地上,急切地稟著什麼。
阿九耳鳴得厲害,天旋地轉的,待到軍探離去,他喘著氣,問殷鶴:「阿鶴,他剛剛說什麼?朕,朕沒聽清。」
殷鶴道:「西狼有發兵之勢了。這一次,是蒙哥赤做統帥。兵分兩路,一路從黑沙河逼近,一路從龍背山包抄。雖說,現在還未探清西狼具體準備出動多少人馬,但,約摸不會低於二十萬大軍。蒙哥赤少時入行伍,征戰無數,是忽穆烈所有兒子當中最驍勇的一個,且他一直是西狼激進主戰派的一員,他一出手,不會善罷甘休。」
阿九的頭更疼了。
「阿鶴,朕想起那年南遷時,走海路,坐船的情形來。船在海浪中打轉。朕暈船。頭疼。三四日不得進食。現時,朕竟覺得,那海浪又在眼前了……」
殷鶴忙傳太醫。
太醫行過針,又煎了藥,阿九慢慢緩過神來。
他看著殷鶴,道:「派誰迎戰,最為妥當?」
殷鶴沉思,道:「一時間,臣想不到合適的人選。茲事體大,明日,官家將兵部的幾個要員都傳過來,好生商議吧。」
阿九道:「不是你想不到,是朝中難有堪當此大任的人啊。」
克敵在兵,而治兵在將。
兵無節制則將不任,將非人則兵必敗。
是以,兩軍之間,決生死成敗之際,有精兵不如有良將。
這些年,雖然中原經濟繁盛,國庫豐盈,兵源充足,軍中武器革新,物資供給不成問題,但始終沒有一個將才式的人物出現,能讓阿九眼前一亮。
「但使龍城飛將在,不教胡馬度陰山。」念到這首詩,阿九有些傷感:「若是硯山在,若是硯山在……」
良久,阿九抬起頭來:「阿鶴,朕有個大膽的想法。」
殷鶴俯身,認真聆聽。
阿九繼續道:「朕想立憫兒為太子,派他出征。」
殷鶴頗為意外。
「憫兒的年紀,說小,也並不小了。忽穆烈十二歲就繼承汗位,上陣殺敵了。在西狼,王子們從會走路起,便穿著戰袍,在軍營隨軍。那蒙哥赤,據說十歲就殺敵立功。中原皇室,並非以武立國,但憫兒從小,亦習文練武,精於騎射。上陣歷練一番,未嘗不可。」阿九緩緩道。
憫兒幼時在御花園一刀殺死兔子的果決,浮現在他眼前。
如果清平觀老道的話屬實,憫兒是天選之子,那麼,此次,憫兒定能退敵。
一則,為朝廷解憂;二則,憫兒有赫赫軍功在身,能壓制住朝野諸人,地位從此固若金湯。
他縱是撒手人寰,也無憾了。
殷鶴沉吟道:「憫皇子是官家的獨子,官家讓他上戰場,的確能表明朝廷抗敵的決心,鼓舞士氣。但,戰場上,刀劍無眼,臣擔心憫皇子的安危……臣願前往,暗中保護憫皇子,不叫他被西狼所傷。」
「如此甚好。」阿九鄭重道:「阿鶴,憫兒的安危,就託付給你了。」
殷鶴跪在地上,磕頭道:「臣肝腦塗地,絕不負官家所託。」
大事議妥。
阿九召來天象司的執事官,問得正月初十,是上上吉日。
立太子大典,便定在正月初十。
末了,殷鶴問道:「官家,皇后娘娘那邊……」
話到嘴邊,殷鶴頓了頓。
阿九道:「皇后怎麼了?」
殷鶴斟酌道:「官家對皇后之情,臣知道。等閒無事時,不疑,則罷。可,兩邦交戰,是關乎國運的大事。官家不可不防著些。皇后有西狼血統,且是忽穆烈的養女,絕不能讓她給西狼人傳遞消息啊。那豈不是用自己的利刃,傷自己的命脈?」
殷鶴的話,是有道理的。
皇后願意留在昭陽殿,願意留下來陪伴他和知意,他很感念。可真是到了兩邦生死攸關之際,皇后會如何抉擇?他無法篤定,也不敢賭——
大理的國滅,就是先例。
他從父兄手中,接過破碎的江山。南遷,已經是萬年之恥,如若亡國,他便是青史昭昭的罪人。
「臣懇請官家,從即日起,將皇后禁足,直到兩邦交戰結束。若皇后對官家是真心,臣想,她會理解官家的。」
殷鶴走後,勤政殿一片靜謐。
阿九思量著殷鶴的話,不覺手爐中的炭火熄了。
他喚宮人進來添炭。
烏蘭提著一盞長信燈走進來。
「你來了?」阿九放下手中的卷宗道。
烏蘭坐在他身旁:「這麼晚了,見你還沒去歇息,我來看看。知意給你留了一碗豆腐酥。連我都不許動呢。」
「今晚來了軍報,耽擱了。」
聽到「軍報」二字,烏蘭手心微微一動。
她聞到殿內有艾葉的味道。
她意識到一定是非常重要的軍報。重要到刺激阿九發了病,需要行針。
阿九艱難地起身,烏蘭連忙過來攙扶。
「我隨你回宮歇息。」阿九輕聲道。
宮人在前頭提燈,阿九和烏蘭出了勤政殿,坐上皇輦。
正月的皇宮,有歡慶的氣味。
彎月,在薄薄的雲層里徘徊。
孤鴻飛過,揀盡寒枝不肯棲。
阿九道:「西狼要進攻中原了。」
烏蘭不作聲。
這個話題,對於她和他,是很敏感的。她不拘說什麼,仿佛都不合時宜。
阿九道:「我準備立憫兒為太子,讓他去戰場迎敵。」
「什麼時候?」烏蘭下意識地問。
「正月初十。」
烏蘭點頭。
旋即又道:「沒有別的人選了麼?憫兒從來沒有上過戰場。」
「凡事都有第一次。他是皇子。遲早要面對蠻敵。這一次,西狼那邊的統帥,是蒙哥赤。」
烏蘭不再說什麼。
她心裡有兩重擔憂。一是擔憂憫兒。這孩子,雖不是她親生的,但是她養大的,有母子情分在。二是擔憂阿布。這等重要戰事,怎麼會是蒙哥赤統帥呢?阿布怎麼了?他是不是病了,或是傷著了?
這些年,為了避嫌,為了不招致不必要的紛爭,她鮮少同西狼聯絡。許久沒有阿布的消息了。
在她沉思時,阿九握住她的手。
「昭陽,我原本以為,自己是行將就木的人了。沒想到,又多活了十多年。這十多年,是你給我的。」
烏蘭看向他。
兩人靠在一起。
有一種風雨來臨前夕的靜謐與溫存。
正月初十。
立太子大典。
少年憫皇子,身穿四爪蟒太子服飾,頭戴金冠,在太廟前叩拜。
內侍念著聖旨:「朕疾患固久,思一日萬機不可久曠。皇子劉憫,天意所屬,謹告天地,宗廟,社稷,授以冊寶,立為皇太子,正位東宮。」
憫皇子禮數嚴謹,神情肅然。他知道,自己要承擔起漢廷的重任了。
他有一種莊嚴的使命感。
對父皇,對母后,對這個帝國,對宮中的一切,感情又多增了幾許。
然而——
是夜,三更時分,東宮潛入一位不速之客,打破了他過往生命里所有堅定認知的一切,讓他感受到徹骨的心痛和悲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