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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7章 皇后一夜承恩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阿九睜開眼的時候,天已經黑透了。

  榻邊燈火幽幽。

  他看見烏蘭摟著知意,趴在榻沿上,睡著了。知意的小臉上,猶有淚痕,約莫是哭累了,倦極了,才肯睡去。烏蘭的手臂,似雌鳥的羽翼,緊緊護著知意。仿佛在睡夢中,仍恐失去。

  小桌上擺著半碗黑色的湯藥。

  屋內縈繞著苦澀的氣息。

  阿九環顧四周,雲頂檀木樑,牆壁斑斕絢麗,簾上畫著百鳥朝鳳,架上擺著一尊玉質的送子觀音。

  他知道,此處是昭陽殿。他記得很清楚,這尊玉觀音,是昭陽殿初初落成時,他命人從南洋佛國請回來的。只在路上,便走了兩月有餘。觀音請回來沒多久,皇后有孕了。阿九一直認為這當中有玉觀音的功勞。

  後來,皇后因種種原因,遲遲沒有遷宮至此。

  等到她住進來,已物是人非。

  沒想到啊,沒想到,他第一次躺在昭陽殿的這張六尺寬的沉香木闊床上,是在這樣的時刻、這樣的場景下。

  他掙扎著,想要起來。

  烏蘭聽見動靜,醒了,忙將知意放在床上,扶了他一把,給他墊上軟枕,讓他靠。

  「什麼時辰了?」阿九問。

  「那會子敲的三聲更鼓。到現在,怕是子半了。」烏蘭道。

  「你自己在這裡守著,太醫呢?內侍宮人們呢?」

  「太醫開完藥,守了大半日,亥初,我讓他們都回去了。內侍宮人們,我怕他們吵到你,命他們簾外伺候。」

  「朕……怎麼被抬到這裡了?」

  「我吩咐的。」烏蘭輕描淡寫道。

  其實,今天阿九昏倒後,南宮門鬧騰了好久。

  趙如雲聞訊而來,要將阿九抬到自己的寢宮祥雲軒。她趁機驅逐烏蘭,道:「官家已然有旨,放你出宮。你快快離去吧。」

  她主理六宮日久,宮裡人都向著她。她發了令,施了顏色,一眾宮人內侍們欲過來拉扯烏蘭。

  烏蘭抱著知意,厲喝一聲:「官家從未廢后,本宮依然是正宮,公主之母,誰敢放肆!」

  烏蘭眼裡的煞氣,震住了意欲動手的人們。

  雖然孟皇后見罪於官家,被囚禁一年。但,官家有多寵愛知意公主,闔宮盡知。

  如今孟皇后抱著知意公主,不看僧面看佛面,他們不敢輕易上前了。

  趙如雲作通情達理狀,道:「皇后娘娘既然費了如此大的工夫想離開,現在不正是最好的時機麼?待官家醒來,有何變數,可不好說。屆時,皇后娘娘後悔都來不及了。臣妾這番話,可是為皇后娘娘思慮。」

  烏蘭冷冷道:「本宮走或不走,與你無干。」

  接著,喝命內侍:「將官家抬去昭陽殿。速速請太醫過去診治。」

  趙如雲攔阻:「官家怎麼會願意去你的寢宮?」

  烏蘭掃了她一眼,道:「本宮知道淑妃出自武將之家,不知拳腳功夫如何。要不要現在,討教討教?」

  「你!」趙如雲氣得面色發白。她早就聽說皇后武藝頗高,且性情粗蠻。這要是當著宮裡的人的面,打了她,叫她這個一品淑妃往後顏面何存?

  無奈,只得眼睜睜看著官家被抬去昭陽殿。

  南宮門這場「奪夫」交鋒,讓機關算盡的趙如雲吃了癟。

  千算萬算,算不到官家會昏倒。

  千算萬算,算不到知意公主會在場。

  千算萬算,算不到皇后會自己留下。

  如今,她只企望官家不會發現她對今日宮防變動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她可是什麼都沒做。只是佯裝不知罷了。

  趙如雲穩住心神,回了祥雲軒。

  安嬤嬤端了碗湯,遞給她,道:「娘娘,這是老夫人親去道觀,找賽神仙求的坐胎藥,您趁熱喝了吧。」

  安嬤嬤是趙府陪嫁過來,與趙如雲一同進宮的,體己人。

  趙如雲這一年來,不見有孕,趙府上下甚是焦急。

  「喝,喝,喝,本宮喝便是!母親巴望著本宮能生個鳳子龍孫,難道本宮不想麼!」趙如雲從安嬤嬤手裡接過坐胎藥,一口氣喝下去。

  誰知,喝完肚子裡一陣難受,拼命地嘔了起來。

  趙如雲道:「什麼賽神仙活神仙,開的藥若是傷了身子,可如何是好。」

  「應是不會,老夫人說,京中許多誥命都喝了的……」安嬤嬤遲疑道:「要不要請太醫來瞧瞧,娘娘不會是已經有喜了吧?」

  貼身宮人燕兒道:「娘娘月信已遲了七八日了……」

  昭陽殿內。

  烏蘭命宮人將剩下的半碗湯藥熱了熱。

  她親手餵給阿九。

  銀燭籠紗,翠屏不照殘梅怨。洗妝清靨濕春風,楚夢留情未散。

  兩人好久沒有這樣心平氣和地相對過了。

  若非藥入喉,苦得鑽心,阿九險些以為是幻覺了。

  「太醫說,你的病……」烏蘭只說了幾個字,便哽住了。

  阿九擺擺手:「你不要被唬住了,那些吃皇俸的太醫們老朽了,慣會嚇唬人。」

  烏蘭覺得,心似梨腹,酸得緊。

  她不知道,原來阿九有許多舊疾。天命十二年歲尾,在賢德宮,受穆雪松「十步香」所侵,毒素未清,勾起舊疾。後又忙於國事,急於趁無戰之際安治民生,時常通宵達旦,伏於案上,身子如被蟲啃食了多半的櫞木,搖搖晃晃了。

  阿九笑笑。

  早年被送去北涼做質子。關在籠子裡。餐食不繼。如狗如彘。失去的不僅是尊嚴,還有康健的體魄。

  死生之事,天命所達。他無可奈何。唯有在尚能主事的時候,謀劃好後路。

  「昭陽——」

  他喚了她一聲。跟從前沒有知曉她身份時的口吻一樣。嗯,她是昭陽,她是他的小伶人。

  烏蘭放下藥碗,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。她對他,有怨。到頭來,卻狠不下心。

  知意醒了,茫然地湊過來,喊著「爹——爹」。

  阿九抱著知意,抱著烏蘭。

  三人在昭陽殿的燈火中,有一種蒼涼的溫暖。

  「昭陽,謝謝你不走。謝謝你願意留下來。」

  他伸手,拂去她額前的發:「朕想,好好栽培憫兒。那孩子,有硯山之勇。將來,或可成大器。」

  烏蘭點頭。

  「咱們的知意,將來給她尋個讀書人家。」阿九道。

  「好。聽你的。」

  夜愈發深了。

  烏蘭和知意躺在阿九身邊,三人在苦澀的藥味中睡去。

  翌日,宮中似變天一般。

  「皇后一夜承恩」的消息,傳遍宮闈的角角落落。

  宮人內侍們皆道:孟皇后,復寵了。

  就連奉聖夫人,亦跪在昭陽殿外請罪,求皇后娘娘寬恕她昨日的失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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