首頁 >古言•宮斗 >昭陽殿 > 第146章 烏蘭,女兒留下,我放你走

第146章 烏蘭,女兒留下,我放你走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聽到動靜的烏蘭幾乎是一瞬間,做了決定。

  再不走,就來不及了。

  這一次,是她最後能逃離此地的機會了。

  她猛地一把抱起知意,向西狼暗衛道:「我們快走!」

  先借西狼之力,離了皇宮。

  離了皇宮再說。

  她要把知意帶出去,然後,悄無聲息地去飛雪門,跟兒子團聚。

  西狼,臨安,充滿了政治的沉重與血腥,皆不是她和孩子們合適的歸處。只有廟堂之外的飛雪門,是安逸的棲身之地。她不需要孩子們做什麼皇子、公主,也不想讓他們成為誰的威脅,她只想讓他們平安、快樂地活著,在鄉野間,在叢林裡,在江湖中。

  今日,知意對她的陌生,讓她無比難過。

  她愈發想要和孩子們在一起。陪伴他們,愛護他們。她是他們的生身之母啊。

  知意在烏蘭的懷裡沒有掙扎。

  小小的人兒,雖然不認得烏蘭,但不懼怕。黑白分明的大眼睛,好奇地看著烏蘭。

  烏蘭在西狼暗衛的指引下,往東南角縱身一躍。

  往東南,是繡春堂,接著,是凌虛樓。凌虛樓再往前走,便是亭台樓榭,連著鳳凰山麓,古木鬱鬱蔥蔥。一路,都是戍守相對鬆懈的地方。這個時辰輪值的人,已都提前打點妥當。

  知意根本不懂得這是在逃亡,反而覺得這樣的遊戲很新鮮、很好玩兒,緊緊摟著烏蘭的脖子,笑呵呵的。

  途經昭陽殿外的侍衛、宮人們,根本不知道,殿內發生這樣大的動盪——被囚禁的孟皇后,攜公主逃走了。

  他們焦急地找尋憫皇子和知意公主。

  這時的憫皇子,躲在一棵大樹後頭,看著眼前的一切。

  他原本是很開心的,成功把妹妹騙進去了,妹妹很快就可以被怪物吃掉。

  但是過了一會兒,他的開心變成不舍,自責。

  他想起妹妹那張可愛的臉,妹妹把糕餅塞到他嘴裡的樣子。妹妹躺在榻上的時候,會把胖乎乎的小腳丫放在他的胳肢窩裡,撓他的痒痒。妹妹親他,把口水都親到他臉上去。

  妹妹雖然現在還不會喊「皇兄」,但她是多麼信任他、聽他的話啊。他說帶她來看鳥,她就來了。他說讓她一個人進去昭陽殿內,她就進去了。而他呢,居然想讓怪物咬死妹妹!

  他比怪物更可怕!

  聽到侍衛說「若讓官家知道,我們都得死」,憫皇子的不舍、自責又變成深深的恐懼。

  父皇如果知道妹妹被怪物吃掉了,會氣得殺死他麼?

  他瑟瑟縮縮地從大樹後面走出來,推開朱門。

  「知意,知意,你在哪兒啊?快出來啊!」

  殿內空空,沒有知意的影子。

  地上躺著幾個侍衛,像是被人打暈了。

  妹妹一定是已經被怪物吃到肚子裡了!

  憫皇子轉身,拼命地往博雅樓跑,邊跑邊哭:「父皇,不好了,不好了,怪物吃了妹妹,快去追!快去追!」

  他已經顧不得父皇會不會責怪他了。他只想讓宮中的弓弩手射死怪物,救出妹妹。

  阿九在博雅樓上,同殷鶴下棋。

  一旁的趙如雲,一邊為阿九添茶、打扇,一邊觀戰。

  殷鶴的黑子,占上風。

  阿九的白子,丟兵棄甲。

  有一步,阿九明明可以吃掉殷鶴的一枚黑子,卻輕輕放過。

  趙如雲笑道:「官家怎的不吃了殷大人這一子?」

  阿九道:「留著有用。」

  「有何用?」

  「讓其自潰。」

  果然,殷鶴的黑子很快就亂了陣腳,那枚留下來的子,成了拖垮黑子陣營的關鍵。

  「官家贏了。」趙如雲拊掌笑道。

  「贏了麼?」阿九喝了口茶,輕輕反問一聲。

  憫皇子奔跑著過來了,他撲在阿九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:「父皇,妹妹……快去救妹妹……抓,抓怪物……」

  「什麼怪物?」

  「昭陽殿的怪物……黑色的……」

  阿九站起身來。

  殷鶴忙道:「官家在此靜候即可,微臣前去追捕。」

  「不,朕親自去。」

  趙如雲上前扶道:「官家,這炎天暑日的,您歇著吧。臣妾宮中冰好了酸梅湯,您……」

  阿九一把推開她,大踏步地往南宮門處走。

  她居然將女兒也帶走了。

  連僅有的念想都不給他留。

  幾百個日日夜夜,沒有改變她想逃跑的心。

  她是如此堅決地想要離開他。

  挖去他的五臟六腑。

  烏蘭抱著知意,即將踏出宮門了。

  忽然發現前方出現了大片的弓弩手。幾百張弓箭對著她。

  她踉蹌著,後退幾步。

  她聽到懷裡的知意笑著喊:「爹——爹」。

  她轉身,看到阿九,站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。

  好久不見,他瘦了好多。稜角更鋒利了。

  她自己呢?應該也有所改變吧。不照菱花鏡,但恐日月長。如今,在他眼裡,她又是什麼模樣?

  知意在烏蘭懷裡掙扎著,想要撲向爹爹。

  烏蘭將知意抱得更緊了。

  未正一刻了,日頭滾燙。

  阿九一字一句道:「女兒留下,朕放你走。」

  「你說什麼?」

  「朕要你將知意留下。至於你,朕不再勉強你。昭陽殿,鎖不住你。你走吧。」

  阿九抿了抿嘴角:「這一年來,朕總想著,如果哪一天,你肯低頭,朕一定去見你。昭陽殿裡的嬤嬤,每旬日都會問你,皇后可有話向官家說。你每次都答,無話可說。你應該真的是與朕無話可說了吧。朕等了一年,四季輪迴。今日,朕跟你說,就當朕與你,從未相識過。」

  就當朕與你,從未相識過。

  他終於肯放她走了。

  終於。

  臨安皇宮的五月,像一幅被撕裂的山水畫。

  阿九張開雙手,等著知意過來。

  他額頭一陣暈眩,漸不可支。

  「砰」,倒地的聲音。

  知意聲嘶力竭地哭起來:「爹——爹」。

  阿九昏倒在地上。

  場面一霎時混亂起來。

  他病了。

  他其實病了很久了。

  從在賢德宮中毒起,他的身體每況愈下。只是他一直強撐著。

  知意忽然扯了扯烏蘭的衣袖,模模糊糊地喊了聲:「娘——」

  烏蘭抱著女兒,淚如雨下。

  她一步步向躺在地上的阿九走去。檐花落處,萬念俱休。阿九,女兒還給你。你給我的自由,我亦還給你。
關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