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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1章 九郎,你何苦這樣?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建康,南擁秦淮,北倚後湖,西臨長江。

  秣陵地形,鐘山龍蟠,石頭虎踞。

  建康驛站,是出了臨安城往北,最大的驛站。

  衛戍持刀來回巡邏。

  關卡處有兵勇看守。

  馬車中,有胡商的通關文牒。那木罕叮囑諸人,莫要出聲。

  關卡,兵勇驗過文牒,放行。

  馬車順遂通過。

  若梨和烏蘭皆鬆了口氣。

  然則,前行不足十丈遠,路忽然被鐵盾攔住。

  四面八方,湧上來許多人馬,個個手持利刃,層層疊疊地包圍住馬車。

  那木罕看著眼前突如其來的一幕,拔出彎刀,向白若梨道:「阿姐,我這就衝出去,殺出一條血路來。」

  白若梨側耳聽著外頭的動靜,估算著人數,須臾,搖頭道:「沒用的。今日,插翅難飛。」

  她將裙擺理了理,掀開車簾,道:「我出去一趟。」

  那木罕和烏蘭拉住她,異口同聲道:「不可!」

  白若梨微微笑笑,道:「你們放心,我有分寸。」

  她猜到是誰來了。

  這架勢,除了他,沒有別人。

  由她去面對他,是最合適的。

  有些事,她既做了,便敢作敢當。

  白若梨站在黑壓壓的人群前,鎮定道:「九郎,我有話跟你說。」

  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,有個衛戍上前,攙住白若梨,往驛站中走。

  驛站二樓,最隱蔽的一間屋子內。

  一個披著黑袍的男子,清矍挺秀,坐在窗邊。

  他手中握著一盞洞庭茶,悠悠清香,喝一口,到嘴邊,卻覺苦得厲害。那苦,是從肺腑中鑽出來的,像陰雲一樣,籠罩在他身上。

  門打開,白若梨走進來,衛戍復又將門關上。

  白若梨聞見龍涎香的味道。

  屬於阿九的龍涎香。

  她道:「九郎,我沒有想到,你會親自過來。」

  阿九沒有抬頭看她,只是倒了盞茶,放在桌子的另一邊,道:「若梨,你我最後再在一處喝盞茶吧。」

  最後?

  白若梨不知道他這話是何意。她坐下來,坐在他對面,半晌,開口道:「事情是我做的。罪責我一人擔。但求莫要禍及他人……」

  阿九打斷她,道:「若梨,我們今天不說這些好不好?我來,不是要聽這個的。」

  白若梨握住茶盞。

  阿九道:「這輩子,我欠你良多。若梨,你無論做什麼,我都不會降罪於你。午夜夢回,我常常想,當年,若不是你將我從籠子裡帶出來,我如今又會是何種田地呢。」

  他忽然提起舊事,讓白若梨無措。

  兩人各呷了口茶。

  虹消滄海雨,日落洞庭雲。

  「我什麼都知道。」阿九道。

  說完,他重複了一遍:「我什麼都知道。」

  「九郎,馬車中的人……」白若梨謹慎地開口道。

  阿九擺擺手:「若梨,我成全你。」

  「你在北境雙目失明後,我便想過了。若你餘生,要為硯山守節,我尊重你,保你豐衣足食,金奴銀婢。若你有了再醮之意,我同樣尊重你。不拘對方,是匪是盜。」

  阿九說著,淡淡笑笑:「雖說,比匪盜更讓我意外。但……若梨,我相信你是個明白人。你歡喜,就好。」

  「九郎,我並沒有再醮之意。」

  「你不必瞞我。我說過,這是你我最後在一處喝茶。若梨,我是來為你送行的。」

  白若梨沉默了。

  在進這扇門之前,她沒有認真想過答應那木罕的邀約。

  現在,她突然想答應了。

  如那木罕所說,遊歷山川。

  去嘗試人生的另外一種可能。

  她帶著軍營里的周三去景雲觀搶人,跟兵部的人公然打鬥,把阿九的恩情磨光殆盡了。她若再在臨安待下去,軍營中的人會怎麼想?兵部的人會怎麼想?徒然給「方夫人」的名頭增添尷尬。

  她已經為朝廷做了該做的事。那木罕炸死了西狼主戰將領,又能為中原帶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太平。

  她真的可以走了。

  臨安這座城,帶給她的記憶,只有無盡的壓抑與傷心。

  「九郎,烏蘭她……」

  阿九的雙眼中,滿是疲憊:「若梨,這不是你該管的事。我想,我把我該說的話,說得很清楚了。我已經仁至義盡了。」

  白若梨低下,道:「你說的沒錯,我確是不該管。但,九郎,你還記得我跟你說過,情深不察嗎?你對皇后,皇后對你,都比彼此以為的要深情。你若一定要留下她,我希望你們好好兒的。」

  盞中的洞庭茶,涼了。

  茶涼,人走。

  阿九道:「有些事情,我能原諒。有些事情,永遠不能。」

  白若梨是被人抬出屋子的。

  洞庭茶中,下了蒙汗藥。

  殷鶴走進來。

  阿九吩咐道:「派兩隊精兵,將她和那木罕,好生送出邊境吧。告訴那木罕,若對她有欺凌之心,縱天涯海角,我必不相饒。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阿九扶額。

  他的耳鳴目眩之症,越發重了。

  「官家,您打算如何處置皇后?」殷鶴問道。

  「把她,把她帶進來。」阿九的胸口憋悶著一口氣,那口氣喘不出來,在逼仄的驛站里,將他越壓越沉。

  烏蘭被繩索捆住,帶進來。

  「朕就說,你為何剛生完孩子,非要跑?原來是計劃好了,跟人私奔。」阿九看著她,道:「曾經的大理段王爺,你的前夫。一個亡國之君。」

  烏蘭沒有注意到,阿九的嘴唇已經發白了。

  越在乎,越割心。

  他可以原諒若梨,卻不能原諒她。

  烏蘭逞強道:「亡國之君怎麼了?亡國之君也比你強。你自私自利,刻薄寡恩。你對人永遠沒有真心……」

  阿九走近她,雙手扶住她的兩肩:「朕都已經準備接你回宮了,你為何這般不知廉恥。你告訴朕,你配做知意的母親嗎?知意尚在襁褓,你要跟別的男人跑?你但凡對朕有一絲絲情意,都不會這麼做。你到底要傷朕的心,到何種地步?你說啊。」

  「我們走到今天這一步,就應該好聚好散。」

  阿九笑了。

  他的笑,散發著深深的寒意。

  「散?不。朕不會同你散。朕要跟你,一輩子互相折磨。朕要將你關在昭陽殿。你休想離開朕。休想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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