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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7章 皇后之子,寧可殺,不能被搶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天命十三年端午節的雨,直下到亥初方停。

  兵部的人馬與西狼殺手苦戰一個多時辰,雙方皆死傷十餘人,相持不下。

  直到殷鶴帶皇城司的邏卒趕來增援,勝負方顯。

  西狼殺手見勢不對,便陸續撤離。

  殷鶴拼盡了全力,也只活捉到兩人。

  邏卒將他們手腳捆得死死的,藤條勒住嘴巴。

  恐路上有不測,殷鶴決定,親自押送他們去昭獄。

  通過穆雪松事件、除夕夜西狼女子事件,殷鶴已有十分豐富的經驗應對這些異族荒蠻之人。死?太便宜了。此番,他絕不會讓他們輕鬆如願地自盡,定要從他們口中撬出些什麼來。

  趙安吉的屍首,被兵部的人鄭重抬回趙府。

  半個時辰的功夫,趙府一片雪白。族人、僕役,披麻掛喪,嗚咽聲不止。

  景雲觀,重新恢復了平靜。

  出去送平安符的道士們陸陸續續地回來了,神像前的蠟燭重新點起來,昏黃的光亮在仲夏的晚上引來山中的蚊蟲。觀外的血,早已被雨水沖刷乾淨。門口的老槐樹落了一地的槐花,混在泥土裡,香氣碾碎。

  道士們撞著晚鐘,念著經文,這一晚看上去跟以往沒什麼不同。

  勤政殿中,阿九站起,又坐下。坐下,又站起。

  一旁伺候的宮人小心翼翼地端了茶遞上去,阿九接的時候,一個不留神,茶盞掉在地上,手背被燙紅了一片。宮人嚇得跪在地上,磕頭如搗蒜。

  阿九乾脆將她驅了出去,不留人在跟前伺候,免得心煩。

  自盯在景雲觀的人回來報,皇后見紅髮作了,他的心就亂紛紛的,靜不下來。

  中途,聽人報,西狼人去景雲觀搶孩子了,他怒火中燒。

  他疾速命殷鶴前去。

  臨行前,殷鶴問他:「官家,如果是皇子,當如何處置?」

  「萬不能讓西狼人搶走。」

  「若萬不得已,落入敵手呢?」

  「寧可殺之,不能被搶。」阿九背過身去。

  「是。」殷鶴領命。

  宮中的端午,門上插著艾葉。四處飄散著雄黃酒的氣味。

  阿九既期待景雲觀那邊的消息,又懼怕景雲觀那邊的消息。

  到底是曾經寄予厚望的孩子啊。若果真到那般慘烈的境地,出生即死,說他不會難過,是不可能的。

  但他是帝王。坐在高高在上的龍椅上。當下常人不能下之決斷。不是嗎?

  「啟稟官家,去往景雲觀的內侍、嬤嬤們回來了。」不知過了多久,宮人在門外道。

  阿九掖著的手,微微抖了抖。

  「讓他們進來。」

  門打開。

  嬤嬤抱著孩子,一行人跪在地上:「恭喜官家,賀喜官家,皇后生了個公主。」

  阿九莫名地在心底鬆了口氣。

  皇后生的,是個公主。

  這免去了他將面臨的許多為難。

  他可以像尋常的父親一樣,面對自己的孩子了。

  他招招手,示意嬤嬤將孩子抱過來。

  襁褓中的女嬰,粉粉嫩嫩的,睡得很香甜,仿佛什麼動靜都驚擾不了她。

  奉聖夫人尹氏聞聲從側殿出來,看了看公主,俯身笑道:「公主跟官家小時候真的一模一樣。老身看著公主,竟一時恍惚,好似回到了三十多年前的月梨殿。」

  孩子的輪廓、眉眼,像他。嘴角的倔強,似昭陽。

  他與她的女兒。

  他的第一個女兒。

  阿九情不自禁地從嬤嬤手中接過,公主好像有感應一般,在睡夢中把小腦袋往他的懷裡蹭了蹭。

  阿九的心,都要化了。

  他無師自通地把公主身上的小衣服裹緊了些,夜裡雖然雨停了,還是有些風的,若是著涼了,可怎麼好?

  嬤嬤提醒了幾次,恐官家累著,公主還是交由老奴抱吧。阿九就是不撒手。直到嬤嬤說,內侍監已把奶娘物色好了,該給公主餵奶了。阿九才遲緩緩地鬆開。

  嬤嬤抱著公主去側殿餵奶了。

  不過才一刻鐘,阿九竟覺得像是過去了好久。

  他握著筆,在紙上寫了兩個字:知意。

  這是他為女兒取的名字。

  南風知我意,吹夢到西洲。

  他的女兒,知意公主。

  兵部的人來稟,趙安吉大人因保衛皇后與公主,與西狼人廝殺到底,因公殉職了。

  阿九慨嘆道:「趙卿忠義之人,朝廷棟樑,朕之棟樑也。」

  遂,封了忠毅侯,許其身後哀榮,厚賞其族人。

  想了想,阿九又喚來趙如雲,將她的位分提至一品淑妃,並道:「你的族兄,於朝廷有功,今日身殞,朕特許你回娘家一趟,靈前祭拜。」

  這實在是天大的皇恩。

  趙如雲連忙流淚磕頭道:「兄長是官家之臣,為官家而死,死得其所。官家如天之仁,臣妾闔族,感激涕零。」

  自打進宮,她一直都是識大體的。

  阿九欽點了一隊御林軍,護送她回趙府。

  待趙如雲走後,奶娘已給公主餵完奶,嬤嬤復又將其抱了出來。

  阿九忙不迭地接過。

  宮人說,五月初五,勤政殿外竟開了一枝晚棠。

  阿九將女兒的小手,攤到自己的大手上,良久,突然抬頭,吩咐內侍道:「傳朕的旨意,派輛馬車,去景雲觀,把皇后接回來。」

  「現,現……現在就去嗎?」內侍有些意外。

  阿九沒有說話,咳嗽了一聲。

  內侍會意,連忙道:「奴才這就去,這就去……」

  在趙府的一片哀戚之中,新晉的一品淑妃趙如雲駕到,眾人齊刷刷跪在地上。

  趙安吉已被換上了壽衣,入了殮。

  趙如雲給族兄上了香。

  眾目睽睽之下,在靈前哭了一回。

  大晚上的,喪樂陰森森,滲到骨頭裡。

  少頃,趙府的管事將趙如雲請到內室喝茶。

  「二小姐——」

  管事還像從前一樣喚她。

  二小姐在閨閣中的時候,便話淺心深,是個極聰慧的。趙府無人不知。

  「有件事,奴才不敢告訴旁人,今見二小姐歸寧,奴才便斗膽稟與二小姐,由二小姐裁奪,奴才也不必為難了……奴才草芥之軀,不敢擔此干係……」管事道。

  趙如雲啜了口茶,道:「何事?」

  「奴才給咱們大人入殮的時候,發現,大人衣裳,衣裳,衣裳袖口……有帶血的字……」

  趙如雲將茶盞放下:「拿過來看看。」

  管事將血衣捧上。

  趙如雲見袖口果然有兩個字。是族兄的字跡。

  憫。

  假。

  族兄想用這兩個字表達何意呢?

  她兀地想到宮中的憫皇子,憫皇子的生母方貴妃……依稀聽母親說,多年前,在洛陽,方貴妃進宮前,族兄是跟方府議過親的……族兄身為兵部左工尹,位高權重,今夜就這麼死了,是真的意外,還是另有隱情?

  趙如雲思索著,面色仍是淡淡的。

  她對管事道:「這件血衣,交給本宮就好。此事,不許對任何人提及。」

  管事忙道:「是,二小姐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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