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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6章 烏蘭的孩子,意想不到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烏蘭像是蹚過了一條冰冷的河,死死生生,抬起頭來。

  她艱難地從腰間摸出一把短刀,遞給段義平。

  段義平接過短刀,斬了臍帶,抱了起來。

  剛剛從烏蘭身體裡鑽出來的嬰孩,有些瘦弱,但十分清秀。

  烏蘭急促問道:「老段,是兒是女?」

  段義平道:「是兒郎。」

  外頭的打鬥聲,依然沒有止息。

  但,有一隊人馬,似從齋堂處尋了過來。

  烏蘭隱隱地聽見腳步聲紛紛雜雜。

  她連忙抓住段義平的手腕,道:「老段,趕快將他送出去。臨安城外往西五十里的村寨,就是飛雪門的分堂。你將他,交給劉恪。就說,這就是昭陽托七哥辦的事。他會明白的。」

  段義平看了看烏蘭,道:「你真的要這麼做麼?」

  烏蘭點頭,道:「嗯,我從踏進這景雲觀起,便想好了。如果是兒郎,萬不能讓他入皇室宗牒。現在,西狼,中原朝野,各方都在盯著我的孩子,就算保得了他一時,也難保長久。」

  阿九沒有廢后。

  這個孩子,是嫡長子。

  可他偏偏有個來自西狼的母親。

  他從出生,便背負著尷尬的沉重。

  便是連阿九……也會對這個兒子心有所防吧。

  若有一天,朝臣們也知道了她的身份,孩兒,便更加危險了。

  她從來都不願讓自己的孩子在權力的淤泥里掙扎。

  她寧可將自己得不到快活送給他。

  嗯,江湖,江湖就是快樂。

  讓他跟著七哥,做一個縱馬江湖的逍遙人。

  腳步聲越來越近了。

  「老段,你答應我,你一定要答應我。」

  「老段,來不及了,快走!馬上走!」

  烏蘭仰起臉,眸子裡滿是信賴與哀求。

  段義平用寬大的袈裟裹住孩子,道:「我答應你。」

  走到庫房的窗邊,段義平又回頭,看了烏蘭幾眼,方跨過去。

  那眼神,山水迢迢。

  見段義平離開,烏蘭緊繃的心,才略有鬆緩。

  她才意識到,肚子,仍是在疼。

  她將雙臂撐在身下,將腿微微抬起,羊水竟還在淌——

  怎麼回事呢?

  怎麼會這樣?

  難道是血崩之兆?

  嬤嬤曾跟她講,古醫書上說,產之變,如血崩,因勞傷過度、氣虛下陷所致,婦人產後血崩,有性命之危。

  「砰」,庫房的門打開,一大群人涌了進來。

  為首的那個,是內侍,他尖著嗓子道:「快,拉起帷幔,伺候皇后生產——」

  他們以為,她還沒有生。

  就在這時,烏蘭覺得有塊肉從打開的雙腿間掉了出來——

  肚子這才像是排空了,那種陣痛離她而去,代之而來的,是巨大的虛脫感。

  湊近她的嬤嬤,大喊道:「皇后生了,是個公主!快,快馬進宮稟奏官家!」

  烏蘭驚到了。

  她沒有見過雙生的婦人。

  據說,本朝皇宮裡也沒有雙生的先例。

  這樣微乎其微的難遇事件,居然發生在了她的身上。

  她從懷胎五個月,進了這景雲觀,太醫的請診,一度斷掉了。

  她只覺得自己的肚子好像比方貴妃懷胎時大了些許,別的,便沒有想過了。

  幸好,她的雙生子,先男,後女。

  不然,一切都打亂了。

  老段將兒郎抱走了,剩下這閨女,歪打正著,可以向阿九交差,向所有人交差。

  長生天庇佑,額吉庇佑。

  嬤嬤麻利地用黃綢將嬰孩包好,又拍了拍嬰孩的屁股。

  小女嬰洪亮地哭出聲來。

  嬤嬤笑道:「好,好,公主哭出來了,氣兒順了。」

  內侍道:「這可是官家的第一位公主!長得真像啊!」

  烏蘭聞言,探過頭去,看著她的女兒。

  的確,模樣像極了阿九。

  不管兩人之間,有再多的齟齬,再多的冷漠,再多的爭吵,血脈始終是不會騙人的東西。

  料得夜來天上鏡,只應偏照兩人心。

  孩兒,是她跟他的孩子。

  過往,是她與他的過往。

  外頭,蒙哥赤手下的人見有內侍騎著馬往宮廷方向奔,料定皇后已經生產,急了,生恐辦誤了差事,回去難以面上。

  遂,加猛了攻勢,意圖速戰速決。

  內侍被攔下。

  與趙安吉廝打的那名殺手,從腰間解下小瓶子來,小瓶子裡飛出幾隻毒蜂,直往趙安吉身上撲。

  趙安吉忙用劍驅趕著毒蜂。

  內侍道:「趙大人,你英勇護主,很好,咱家會如實向官家稟明。眼下,你一定要撐住。已經有人給殷大人傳了信兒,殷大人正往這兒趕呢!」

  趙安吉脊背冒冷汗。

  他明白了,官家始終有眼線,安插在景雲觀。

  殷鶴,皇城司的殷鶴要來了。

  還好,他與西狼人作戰,落在別人眼中,是他的職責、公務所在。並無逾矩之處。

  他忽然開始質疑寫信人的話:如果皇后真的那般罪惡,為何官家將她關到景雲觀後,還如此在意她所生的孩子?如果皇后跟西狼人是一夥的,西狼人為何這般凶神惡煞地來搶她的孩子?讓孩子做傀儡,豈不是更好?何必多此一舉安排假劉憫?

  他若真的搶了皇后的孩子,去跟西狼人做交易,不是更加坐實了他的通敵叛國麼?靈山的孩子如果真的在西狼人手上,恐怕根本活不到他去交換的時候!

  大雨如注,韃子緊逼,趙安吉越發清醒了。

  身後有彎刀逼來。

  他弓腰避過。

  毒蜂冷不防叮了他。

  鑽心得疼,裹挾著鑽心的癢,猛烈地襲來。

  他強忍著,揮劍廝殺:「兄弟們,一定要撐住!絕不能讓韃子為所欲為!」

  一炷香的工夫,殷鶴帶著人馬趕到了。

  趙安吉卻再也支撐不住,倒在了地上。

  他用了最後的力氣,蘸著血,在袍子的袖口上寫了兩個字:憫,假……

  他還想繼續寫,奈何,毒性發作,手像麻秸一樣,直直的,僵住了。

  瓦罐不離井上破,武將難免陣前亡。他以為的半生,竟是他的一生。

  用這樣的方式死去,比被官家猜疑、賜死,好太多了。

  只是很遺憾,他沒有將靈山的孩子找到。

  如果當年,在洛陽城,靈山肯嫁給他,現在會是怎樣的情景呢?

  靈山是不是不會早死,孩子是不是也不會被偷走,他無法給她奢華的殿宇,無法給她皇家的榮耀,但他能給她以命相護的真心啊。

  洛陽五月的勝春花,開得真好,但不如靈山好。

  小時候,娘親給他唱過一首歌謠,風吹柳絮散天涯,問聲阿妹你家在哪,青絲綰正紅妝迎,我與阿妹帔鳳霞……

  方府後花園的水紅色少女,不知我趙安吉下輩子能否為你鳳冠霞帔。

  趙安吉的雙眼,再也睜不開了。

  殷鶴驗過屍首,大喊一聲:「兵部左工尹趙安吉大人,與寇廝殺,因公殉職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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