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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5章 烏蘭生產,驚心動魄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前些天,劉恪來臨安了。飛雪門在臨安的分堂,出了些事,他親來料理。

  他聽說了她的境遇,想了很多法子,疏通上下,來景雲觀看了她一回。

  帶來許多吃的和用的。

  烏蘭笑:「七哥把我當小孩子似的饞嘴。」

  劉恪嘆了口氣,道:「昭陽,記得我問過你,什麼是江湖。你說,江湖就是快樂。如果皇陵那一戰,不曾有。如果,你能一直留在飛雪門,如今……」

  烏蘭道:「七哥,這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如果呢。」

  「你倒是依舊安然。」

  「七哥,日後,我一定還有託付你的事。」

  「你儘管開口便是。只要我能做到。」

  「好。」

  端午,烏蘭坐在齋堂,看著外頭粗而密的雨簾,吃著劉恪那日送來的糕餅,想著那日與劉恪的談話。

  離臨盆之期,約莫還有五六日。

  她一邊輕輕撫摸著肚皮,一邊在心裡籌劃著名。

  天氣悶悶的。

  雨點濺起泥土的味道。

  道觀里的花草樹木,葉子蒼綠而肥碩。

  黃昏時分,道士們去城中各高門顯貴府上送平安符去了。觀內很是安靜。只有一兩個小道撞鐘、念經的聲音。

  外頭的戍守,依舊森嚴。兵部的人馬,無論颳風下雨,輪流值守,不曾撤離半步。

  風把窗台吹開。

  烏蘭覺得,今日的平靜中,透著一股不平靜。

  這景雲觀四周,有好幾股暗藏的力量洶湧著。

  夜色一口口地,吞去天邊的光亮。

  兵部左工尹趙安吉大人,又來觀外巡視了。

  從三日前開始,烏蘭便發現,他頻頻出現。

  他是一品大員,犯得著每日來這種荒僻處巡視麼?縱便是阿九重視景雲觀的防衛,也不必出動這樣的朝廷重臣日日前來。

  且烏蘭好幾次聽見他問主事,皇后的情況如何,有沒有臨產跡象。

  儼然比烏蘭自己還要關心。

  烏蘭聽姐姐講過一回關於這位趙安吉大人的事。二月里,他有一天神神秘秘地跟姐姐說,要姐姐去方府等她,他有一件十分要緊的事告訴姐姐。姐姐如約去了,卻沒有等到他。姐姐差人去他府上詢問,他用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便搪塞過去了。過後,也總是避著姐姐。

  這個奇奇怪怪的趙大人,到底藏著什麼秘密呢?

  正想著,窗外的芭蕉樹後,傳來響動——

  有個人影朝裡面探頭探腦的。

  烏蘭警覺道:「是誰?」

  雖然那人穿著道士服,但是面生得緊。根本不是景雲觀中的人。甚至,他眼神里透露的荒蠻之氣,不像是漢人。

  聽到烏蘭的聲音,那人扭頭就跑。鬼鬼祟祟的。

  烏蘭想了想,撐了把傘,追了出去。

  追了十數丈遠,那人跑得無影無蹤。

  烏蘭返回齋堂。

  不知是山裡的夜風大,方才出去,在雨里受了涼,還是跑得急了,動了胎氣,烏蘭只覺肚子裡一抽一抽的,開始陣痛起來。

  過了一會子,她覺得下體有溫熱的東西流出,低頭一看,蒲團上有血。

  早聽宮內的嬤嬤們講過,見紅,是生產之兆。

  看來,她的臨盆之期,提前了。

  她強撐著站起來,向外喊道:「來人,快來人,本宮要生了……」

  灑掃的小道士聽見了,扔了笤帚就去外頭喊:「要生了,要生了,孟皇后要生了……」

  外頭的兵丁連忙差人去宮中請示。

  此時,趙安吉剛巡視完沒多久,還沒有走遠,聽見動靜,折返回來。

  他厲聲呵斥,喊回準備進宮的人馬。

  「景雲觀離皇宮路途甚遠,皇后娘娘既已腹痛發作了,現去請示,如何來得及?本官這就差人去山下,帶大夫和產婆過來。」

  兵丁們不敢不聽趙大人的,齊齊俯身道:「遵命。」

  齋堂中,皇后今夜要生產了。

  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大計要實施了。

  世人誤我、謗我。總有一天,我趙安吉會讓世人明白我的苦心。換回真皇子。保住漢廷龍脈。不讓西狼韃子奸計得逞。赤膽忠心。青天可表。

  我趙安吉,對得起朝廷,對得起皇恩,對得起官家,對得起舊友方硯山將軍,對得起……與靈山的一場相識。

  趙安吉手心出了汗。

  他下令道:「今夜,務必做好觀外防守!」

  「是!」

  戌半,天目山的風,越刮越大。

  景雲觀的大樹,竟被吹得左搖右擺。

  神像前的蠟燭,全滅了。

  仲夏端午,蒼龍七宿,飛升於正南中央。《易經?乾卦》第五爻:飛龍在天。

  呼啦,呼啦。

  景雲觀的古樹之上,密密麻麻,飛下來上百名黑衣人。

  原來,暗中盯著烏蘭產子的,並不只有趙安吉,還有蒙哥赤。

  蒙哥赤的兒子,假劉憫,在宮中正得聖寵。無論從哪一方面考慮,他都不能讓趙安吉壞了他的好事。他鋪排已久,勝券在握的好事。

  趙安吉一看黑衣人的架勢,猜到是西狼人來了。

  趙安吉和西狼人,中間裹挾著喬靈的作祟,彼此誤會。

  但有一點,很明確:此時此刻,他們都視對方為敵。

  趙安吉拔出腰間的劍,向手下諸人發令道:「殺!」

  如此,兵部的人馬和西狼的人馬打作一團。

  景雲觀內,廝殺聲一陣高過一陣。

  烏蘭在齋堂中,陣痛愈發密了,渾身是汗。她敏感地覺察到,外面兩撥打鬥的人,都是想對她和她的孩子不利的。她隱忍著,不出聲。

  她竭力地保持著清醒。

  半躺在蒲團上。

  阿九。

  阿九。

  我要生我們的孩子了。你在哪兒啊?

  你知道嗎,我和孩子都很危險。

  瓊華殿的歡愛繾綣,那麼好。景雲觀的風,那麼涼。

  我很痛。真的。我很痛。原來生孩子,是一件會讓人撕裂的事啊。

  漫無邊際的絕望中,有人抱起她。

  烏蘭睜開眼,笑笑。

  眼淚在她的眼眶裡晃。人影也在晃。

  「我一定是糊塗了,老段,我看到老段了。」

  抱著她的人,輕聲嘆息:「烏蘭,你沒有糊塗,是我。」

  段義平抱著她,在一片漆黑中穿行。齋堂西側,有一處極窄的小道,通往道觀的庫房。

  「老段,你怎麼來了?你是什麼時候來的?你來臨安多久了呢?你早就知道我被關在道觀,對不對?」

  段義平不作聲。

  「老段,為什麼我總是在最狼狽的時候遇見你呢?」

  段義平不作聲。

  「老段,我現在很害怕。害怕有人傷了我的孩兒。」

  段義平開口了。

  他的聲音還是那樣,恬靜而和煦。

  「烏蘭,你別怕。我在這裡。我陪著你。」

  庫房中,滿是雜物。段義平尋得一小塊空處,將烏蘭放下來。

  「嘩」地,羊水破了。

  烏蘭疼得渾身戰慄。

  她皎潔美麗的面孔,像水中的影子,七零八落。

  還似舊時游上苑,花月正春風。

  那時在大理,她是騎著棗紅馬的小姑娘,手握彎刀,衝到戰場上,她說,老段,讓我來看看,是誰欺負你。

  沒有光亮的庫房中,氤氳著感傷。

  他們是老段和烏蘭。

  卻又不再是老段和烏蘭。

  疾風驟雨之中,嬰兒的啼哭,終於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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