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章 烏蘭生孩子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大約寫信的人,是暗中觀察了幾日,見風平浪靜,才給趙安吉來這第二封信吧。
度其處事之風,確是個謹慎的人。
趙安吉打算赴約。
不過,他留了個心眼,帶了一隊人馬與他同去,只是提前讓那些人埋伏在不遠處的草叢下。
子半,他沒有等到寫信人來赴約。
直到五更天亮,有個小叫花子來告訴他:「趙大人,有人讓小的來告訴您,您沒有按她說的做,所以,她沒有出現。如果您真的有誠意,五日後的亥初,一個人到七里坡的破廟等她。」
趙安吉一把拉住小叫花子,盤問道:「讓你傳話的是什麼人!」
小叫花子嚇得直搖頭:「小的不知,那人戴著紗笠呢,看不清臉,她給了小的五枚銅板,小的就是個跑腿的……」
趙安吉看小叫花子的神色,不像是撒謊,遂,放了他。
這寫信的人,不僅謹慎,且戒備心極強,觀察力極敏銳。
只要不按她說的做,她就不露面。
果然是在宮裡待過的人。
五日後,亥初,天空漆黑一片,幾顆疏星若有若無。
趙安吉在七里坡的破廟,等到了一個一身黑衣、戴著紗笠的女人。
她極通禮節,施施然向趙安吉道了個萬福,如臨安城中的大家貴婦一般。
「多謝趙大人今日前來赴約。」
趙安吉開門見山,道:「你如何篤信,朱三家的那孩子,便是真的皇子?」
那女人笑道:「真的假不了,假的真不了。如果不是真的皇子,一個鄉野孩子,何勞諸人興師動眾?又怎會這般巧,在大人去往朱堂村後,便消失不見?大人既來了,便是信了我信中的話,何必又多此一問?」
她說話,條理清晰,滴水不漏。
趙安吉沉吟一會兒,道:「你有何辦法,將真皇子救出?」
那女人道:「此事,走不得明路。只能走暗路。」
明路,趙安吉知道,定然行不通。就算他不怕西狼人的栽贓,不畏懼「通敵叛國」的罪名,他也怕西狼人惱羞成怒,為了遮掩事實,殺掉皇子。
他若千辛萬苦,找到的是個死去的孩子,那麼他做的一切,還有何意義呢?
「暗路怎麼走?」
「景雲觀。」
那女人徐徐道:「皇后被關進了景雲觀。西狼人對她腹中的孩子寄予厚望。官家沒有明旨廢后,她的孩子便是嫡子。待她生產後,恕她回宮,只在官家一念之間。朱夫子《中庸集注》有言,故君子之治人也,即以其人之道,還治其人之身。大人何不在她生產之際,將她的孩子奪過來,跟西狼人交換真的皇子?」
「趙大人是兵部的人。景雲觀外戍守的人馬,就是兵部的人。趙大人要悄悄做這件事,不難。」
趙安吉心內風起雲湧。
這件事太大了。
大到他光是聽聽,就覺得很驚險了。
那女人道:「大人想一想,皇后的孩子,有西狼血脈,若是真的讓西狼人的奸計得逞,我漢廷江山豈不危矣?百姓民不聊生,淪為亡國奴,難道是趙大人這等正直之人希望看到的嗎?將蠻族的陰謀扼殺在搖籃里,大人功在千秋。」
破廟外,二月末,已有隱隱的蟲鳴。
趙安吉負手而立,思忖著。
「大人如果不趁著皇后生產之際動手,等她離了景雲觀,再度得了勢,大人可就再也沒機會了。」
「你想要的是什麼?」趙安吉警惕地看著那女人。
「我不想要什麼。我只想看到皇后,惡有惡報。」
那女子見趙安吉已有幾分鬆動,便不再多說,轉身,出了破廟。
趙安吉道:「你如何知道這麼多?」
他本能地覺得,她並非常人。
那女人轉身,悵然道:「我是喬太后的舊人。」
她知道,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多半,只要再添幾把柴,火就可以徹底地燒起來。
柴,她已經準備好了。
市井之上,是謠言散播最快的地方。她編了歌謠,讓小叫花子們傳唱。散播趙安吉是大奸臣,與蠻族暗通款曲。
趙安吉最是珍惜名聲、愛惜羽毛。
此舉絕對能打亂他的心神。
他疑是西狼人所為,便會動手。
戴紗笠的女子,是喬靈。
曾經宮廷風雲中的落敗者。
姑母臨終前,對她講了一句話:人,不怕失敗,但一定要有絕地逢生的耐心和勇氣。
姑母喬香兒,從一個侍香婢,做到母儀天下的太后,贏有贏的體面,輸也有輸的體面。
重陽,太廟驚變,姑母失算了。她知道,自己難逃一死。
派去賢德宮外潛伏的人,意外發現了穆雪松換子的秘密,稟報給了姑母。
姑母做出了決定:不聲張。
聲張,無益。
她在服下官家送來的「蝕骨穿腸毒」的前兩個時辰,沉靜地做了安排。首先,派人尾隨西狼殺手,以重金惑之。故而,那幾個西狼殺手沒有殺掉孩子,而是將其扔在了集市上。
喬太后的人親眼看見朱三撿走了孩子,方罷。西狼殺手貪了財,回來向穆雪松撒了謊,謊稱孩子已被野狗吃掉。
然後,她醞釀著,在死前,見官家一面,利用往日的舊情,給侄女喬靈求一條生路,自請出家去清月庵為尼,身在俗世外,既能讓官家放心,又能近水樓台,接近孩子。
喬靈曾問姑母,為何不直接讓殺手把孩子交給她們,何必丟在集市,讓朱三撿走?
姑母道她頭腦還是太簡單。
她讓西狼殺手把孩子隨手丟在集市上,便策馬離去。西狼殺手亦不知孩子的去向。這是其一。
以官家多疑的心性,喬靈自請出宮後,若是直接撫養一個孩子,必會引來不測。這是其二。
姑母囑喬靈,出宮之後,一定要在清月庵清修,老老實實,過了風頭,再慢慢接近孩子。
有朱三這層屏障,一切便顯得自然。
就算當初在集市上,不是朱三撿了孩子,而是別的什麼人,姑母亦有應對之策。
總之,這個孩子,是姑母留給喬靈最後的機會。
「靈兒,姑母能做的,都做了,能考量的,都考量了。往後的路,就看你的了。」姑母道。
這是一場姑母為她開了局的牌。
她要成為第二個喬香兒。
嗯,一定會的。
天命十三年,臨安的春天,稍縱即逝。
一叢梅粉褪殘妝,塗抹新紅上海棠。
開到荼靡花事了,絲絲夭棘出莓牆。
荼蘼開罷,初夏來了。
那木罕王子自二月以後,再也沒有出現在若梨面前。若梨不知,他有沒有回草原。去了何處。發生了那件事,他該如何面對他的父汗、他的王兄、他的族人?
沒有他的騷擾,若梨倒是清靜很多。只是,偶爾,站在綿軟的風中,心頭會飄落幾許薔薇般的惦念。
那少年,清澈而真誠,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。
烏蘭的產期,是五月中旬。
端午那天,下了極大的雨。
她的肚子已經很大很大了,像她離開草原前一晚的圓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