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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3章 這世上,幾人長情?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趙安吉苦苦思索,朱堂村的這個孩子,到底被何人帶到何處,接下來,該如何找尋……

  他失神地回到馬車上。

  卻見,馬車內,有一封信函。

  他拿起信函,上面是娟秀的字跡:兵部左工尹趙安吉大人親啟。

  他問車夫:「方才本官帶著兵丁進村,你可有見到什麼可疑的人來到馬車旁?」

  車夫連忙回稟道:「大人,小的一直守在這裡,不曾見什麼可疑的人啊。只有幾個村童路過,嬉鬧,小人將他們逐走了。」

  趙安吉打開信函,細細地看著,越看越吃驚。

  寫信者自言從前是宮裡的人,曾受到皇后的百般凌辱迫害。而她為皇后所不容的原因是,她知道重陽那日,賢德宮的秘密。皇后想殺人滅口,她想了個辦法,金蟬脫殼,逃了出來,隱居於荒野。她密切地關注著真皇子的動向,只是人微力薄,一直不敢出頭。皇后的真實身份,是西狼人,換子是西狼人試圖兵不血刃、瓦解中原的驚天陰謀。如今,真正的皇子已經被西狼人當作人質扣了起來。她有個法子,能將真皇子救出。請趙大人莫要聲張,若是惹急了西狼人,不僅會撕票,殺了真皇子,還會有意向中原朝廷表明,趙大人通敵叛國。方硯山將軍便是被栽贓的前例。

  信上並沒有寫,能救出真皇子的,是什麼法子。也沒有寫,何時會再度聯絡趙安吉。

  顯然,寫信的人,對趙安吉還不是全然放心。

  這封信,只是初步的探路。

  對方在暗,趙安吉在明,何時出現,如何出現,全看對方的意思。

  「通敵叛國」四個字,令趙安吉不寒而慄。

  當初,西狼人擄走了方硯山將軍的夫人白若梨,官家下令開戰,西狼人又故意放水,令夫人很輕鬆便逃出敵營。此舉在官家心裡種下疑影,故意讓官家以為,是因為方硯山將軍在前線與西狼人達成了某種不得見人的契諾,夫人才被放回來。

  這是君臣離間的起始。

  西狼人的詭計太多了。

  如果西狼人要冤枉他趙安吉,恐怕他的下場比方硯山將軍慘得多。他可沒有與官家的少年情意。

  趙安吉又努力地回想那日在城外對他動手的人。

  一招一式。

  的確像西狼人。

  這似乎佐證了信上的說法。

  趙安吉想了一路,對這封信函,半信半疑。

  他決定晚間,按昨日之約,去方府。

  然後,將一切都告訴白若梨。

  真皇子是靈山的孩子,方家的血脈至親,於情於理,白若梨都應該知道。

  且,以趙安吉的身份,不好將此等關乎內闈之事,稟達天聽。但白若梨可以。她是方家的遺孀,朝廷的功臣,官家舊時的恩人。

  由她來揭開這樁陰謀,最合適不過了。

  酉初,白若梨離了宮,回到方府。

  她將隨行之人,留在府外,一個人邁了進去。

  這座她跟硯山共同生活了多年的宅子,她憑記憶,就能摸索到一草一木,一桌一椅。

  她站在院落里,仿佛硯山就站在她面前打拳,虎虎生風,打得一頭的汗。她還像從前一樣,遞塊溫熱的毛巾過去。

  「硯山——」她不過是輕輕喊了一聲,便淚盈於睫。

  庭有梨樹,新婚之年所植,今已粗壯如碗。

  白若梨坐在庭院中,聽著晚風吹落梨花的聲音。

  約莫酉半,她覺出有人在向她走近。

  趙安吉這麼早便過來了?

  不,聽腳步聲,不是他。倒像是——

  「阿姐。」

  少年在喚她。

  今日,他的聲音,與往日大不相同。

  哽咽的。

  悲涼的。

  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。

  「你怎的又來找我了?你是怎麼進來的?外頭的護衛看見了你不曾?我昨日不是跟你說了……」白若梨話還沒有說完,少年如受傷的小畜,依偎在她身邊,道:「阿姐,我阿翁沒了……」

  他喃喃地講著,他往西漠部落傳信,想給阿翁報個平安,不曾想,阿翁昔日的部下給他覆信,告訴了他,他離開之後,發生的變故。

  西漠部落已經沒有了。

  被他的父汗收編了。

  阿翁以「謀反」的罪名被處死。頭顱被蒙哥赤掛在城牆上。

  蒙哥赤得到了父汗的器重。父汗已經下令,在今年的那達慕大會上,正式立蒙哥赤為王儲。

  他那木罕,作為昔日的王儲,已經被父汗放棄、被整個西狼國放棄了。

  「阿姐,我不在乎做不做王儲,真的,我就是捨不得我阿翁。從小到大,阿翁是對我最好的人了。他那樣硬氣的一個人,伏在地上給我當馬騎。他將我舉在頭頂上,帶我去西漠部落巡視。在我心裡,阿翁像山一樣,現在,山塌了……」

  「父汗,枉我那般敬重他,視他若神明。他怎能這樣對我阿翁?他明明知道,阿翁是不可能謀反的……他應該知道的……父汗奪了西漠的一切,阿姐,我不敢相信,事情會這樣。」

  那木罕無助地抱住白若梨,試圖獲得一點點溫暖。

  少年的眼淚,落在她的肩上。

  白若梨一時間,沒有推開他。

  她在想,蒙哥赤做了西狼的王儲,意味著什麼呢?

  蒙哥赤其人,較之忽穆烈,更加血腥,更加野性,更趨向於玩陰招。他若主政,會對中原做些什麼?

  正在這時,趙安吉如約來了。

  趙安吉站在拱門後,目睹了眼前這一幕——

  白若梨與異族年輕男子的擁抱。

  作為武將,趙安吉曾數次去北境,故而,知曉眼前這年輕男子的身份。他就是西狼王子那木罕。

  趙安吉頗受震動。

  一個寡居的婦人,一個熱血方剛的少年,緊緊抱在一起。

  趙安吉縱是不願相信,也不得不面對現實。

  他不懷疑夫人對朝廷的忠心,但——

  一個雙目失明、沒了丈夫的女子,難挨孤苦,被狡詐的西狼人利用了,是大有可能的。

  此前,隱隱約約聽說,夫人與皇后也走得頗近。

  皇后被關入景雲觀後,夫人屢次去看她。

  聯想到那封信上的內容,趙安吉最後一點希望破滅了。他不再指望白若梨能與他同舟共濟,一道面對此事。

  方將軍,永遠是方將軍。

  夫人,卻不再是從前的夫人了。

  可憐,棲霞嶺上埋白骨。今朝,方府院中雙鴛鴦。

  悲乎硯山。

  悲乎靈山。

  這世上,幾人長情?

  不過是死者已矣,過眼雲煙罷了。

  他轉身,大踏步離了方府。

  他迫切地想見寫信的人,謀得一個良方。

  三日後,他收到了第二封信:

  趙安吉大人,很欣賞你的守口如瓶。今夜子半,請到鳳凰山下的草廬一敘。一人前來即可。切,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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