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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0章 宮闈醜聞,他的決定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臨安的正月在混亂中過去。

  西狼使者離去了。

  各路回京述職的外臣亦相繼離去。

  宮中,皇后的缺失,令內廷秩序不再如常。

  天命十二年,後宮主位相繼出事,宋皇后沒了,喬修儀出宮了,方貴妃沒了。天命十三年伊始,孟皇后又被官家斥去道觀。

  只見舊人走,不見新人來,後宮竟至空缺無人的地步。

  而官家明明春秋正盛,如此,著實不成體統。

  於是,內大臣們紛紛上書,請官家納妃。前朝後宮,相輔相成,後宮凋敝,非朝廷興盛之相。就連天象司的人,也在朝堂上進言,乾坤德合,內治外成,陰陽相協,官家內廷之中,需有人在。

  因兩宮太后都已崩逝,無人下內諭主張,官家又對此意興闌珊,到最後,漸至朝臣聯合宰執,往宮中送人的地步。

  那日,立春,宮中的山茶花打了苞。

  阿九坐在勤政殿的桌案前,批閱奏摺。

  宰執大人帶著幾個女子過來,說是臣屬們精挑細選,以充官家內帷的,請官家擇選。

  阿九從案牘中抬起頭來,聽著內侍一一念出這些女子的家世出身。他握著筆的手,點了幾下。宰執大人忙向那三名被選中的女子道:「官家已留人,快謝恩吧。」

  三名女子齊齊跪下:「謝官家隆恩。」

  她們皆是新近提拔的要臣之眷。其中就有兵部左工尹大人趙安吉之族妹趙如雲。

  三人給的位分都不高。除了趙如雲是四品美人,其餘兩人,皆是六品侍御。

  阿九捂著頭,擺擺手,示意眾人退下。

  穆雪松在賢德宮下「十步香」的那一晚,雖然,方靈山及時將阿九推了出來,但那「十步香」乃劇毒,到底是對阿九有所損傷。

  精神短了些,常常目眩,伴有耳鳴。

  趙如雲是個極有眼力的。

  見官家如此,忙跪在地上道:「官家可是乏了?臣妾自幼隨阿母學了些杏林之術,可為官家一試。」

  阿九默不作聲。

  內侍使了個眼色。

  趙如雲緩步上前,小心翼翼地按著阿九頭上的幾處穴位。

  少頃,果有緩解。

  阿九這才正眼看了看這個女子。

  她一張臉很素淨,眉眼平常,不出眾,眼角有一顆小小的痣,頭上沒有戴釵環,只纏了一塊青色的絹。

  令阿九想起了唐代司空圖《二十四詩品》中《典雅》里的句子:落花無言,人淡如菊,書之歲華,其曰可讀。

  還好。不是那種透著欲望和野心的女子。不討厭。

  宮中實在不想再起什麼風波了。

  阿九似想起什麼,問道:「你的族兄趙安吉大人休沐了七日,似是病了,你可知他有沒有好些?」

  趙如雲搖頭,道:「稟官家,臣妾在內宅,不知外頭兄長們的事。」

  「下去吧。」

  「是。」

  兵部左工尹趙大人,的確休沐了七日,但他並非病了。

  他懷揣一個天大的秘密,從歲尾至今,心神不寧。

  方靈山曾經給他寫過幾封信函。但據中間傳信的人說,最後一封貴妃叮囑極重要的信函,還沒到趙大人手中,便被不明的黑衣人截走了。

  到他手中的信上,方靈山有透露過對皇子真假的懷疑。

  但離奇的是,那封信,被他放在自家書桌的夾縫裡,待想去取時,怎麼也找不到了。

  在他收到那封信函沒多久,宮中就傳來方貴妃薨逝的消息,這不由得讓趙安吉聯想:靈山不得善終,原因或跟皇子有關。

  如今,朝野傳得沸沸揚揚,皇子劉憫,被官家養在勤政殿,愛重有加,皇后孟氏雖然有孕,但被關在景雲觀,據此看來,官家或有立儲劉憫之意。

  趙安吉思忖著:靈山乃劉憫的生母。作為生身母親,不會憑空去懷疑孩子的真假,她定是有些依據。

  那封他沒有收到的信函上,寫了什麼內容呢?

  宮中現在的皇子劉憫,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皇家血脈呢?

  靈山將如此重要的事,說與他,定是希望他能幫到她。可是,眼下,無憑無據,無頭無緒,他能做什麼呢?

  正月里,戶部同僚清查人口戶籍,以備上報。

  趙安吉忽然想到一個辦法。

  設若,皇子果如靈山猜測的那樣,被掉包;設若,真正的皇子還在人世,那麼,按皇子出生之日查詢,臨安乃至周邊的嬰孩,或能有所發現。

  為什麼是臨安及周邊?

  因為,此等「換子」滔天大事,最要緊的是:時間上及時。

  何況,靈山乃是早產,事發突然,從遠處運送,顯然是來不及的。

  當然,這個推斷,不能保證全然正確,卻也是趙安吉眼下唯一能握住並有所行動的線索了。

  他甚至將日期範圍擴大,皇子是九月九日重陽出生,那麼八月到九月出生的嬰孩,都在排查之列。

  他自認做事十分隱蔽。

  然則,還是引起了不明人士暗中地追蹤。

  二月初三,春寒料峭,他與同僚臨安府尹甄大人一同在「杏花招」飲酒。不多時,甄大人的手下急匆匆來報:大人,不好了!朱堂村的刁民又來衙門鬧事了!有個叫朱三的,把頭撞得鮮血淋漓,現時躺在衙門口,不知是死是活呢!

  甄大人扶額,道:「刁民難惹,刁民難惹!」

  趙安吉忙問怎麼了。

  甄大人道:「趙兄你有所不知,朱堂村距臨安五十里,屬臨安府管轄,那裡背靠大山,十分貧苦,村民們年年交不夠皇糧,徭役又動輒不肯服。民風剽悍,年年鬧事。」

  說著,便要手下多帶些人,去驅逐刁民。

  趙安吉道:「如事情鬧大,或要用上兵部的人。我隨甄兄一同去看看。」

  衙門口,亂鬨鬨的。

  兵丁們衝上去,包圍鬧事的村民。

  地上躺著一個男人,滿頭是血。

  甄大人下了令,將帶頭的一眾人各打三十大板,以儆效尤。

  地上的男人被架起來,拖在地上走。

  路過趙安吉身邊,那男人看見趙安吉身上的官服,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,死死揪住他,哀求道:「大人,大人饒命,小人不是想鬧事啊,小人實在是不能去服兵役,小人家裡只有老妻和四個多月大的幼子,小人若是走了,他們可就沒有活路了……」

  兵丁很快將男人的手扒開。

  甄大人以雷霆手段,平息了這場刁民暴動。

  爾後,他邀趙安吉再度去飲酒。

  一片板子哀嚎聲中,趙安吉已沒了飲酒的興致。

  須臾,兵丁報:大人,朱三斷氣了!

  甄大人大手一揮,道:「斷氣便斷氣了,拒服兵役,本就為律法所不容!給他的家眷十兩銀子,便罷了!」

  十兩銀子,一條人命。

  趙安吉雖出仕多年,見此場景,還是心中一凜。他與舊友方硯山一樣,不管做多大的官,心腸還是狠不起來。

  他想起方才那個叫朱三的村民苦苦哀求他的模樣,一陣不忍。

  家中只有一個老妻和一個四個多月大的幼子。哎。

  趙安吉想去這朱堂村看看。

  天子腳下,有如此悽苦的所在,當真是為官者的恥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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