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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26章 我的身份被識破了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事實當然不像阿黛拉所想的那樣。

  那木罕王子的失蹤,根本與忽穆烈無關。

  只不過是剛好趕上了忽穆烈離開王城的節點。這才有了謠言滋生的溫床。

  忽穆烈回到王城,下了兩道汗令。

  一道在明:找尋那木罕王子;

  一道在暗:派巴圖去中原——臨安天目山的景雲觀,打探烏蘭的境況。

  西漠阿翁「造反」,被殺,接下來的時間裡,忽穆烈有許多的大事要做。比如,舉起義幟,全面征剿西漠;比如,接收西漠的軍火庫以及阿翁生前的全部產業;比如,安撫西漠部落的人心,將精壯男子編入行伍……

  諸事干係重大,怠慢不得。

  雖記掛烏蘭的安危,卻也抽不得身來親去臨安。

  巴圖,是烏蘭幼年時的好夥伴,與烏蘭甚為親厚,且他這些年頗有長進,武藝高強,已經是帳前數一數二的高手。有他前去,忽穆烈放心。

  話說阿黛拉,等了一夜,沒等到父親兒子平安歸來,卻等來了大汗親攜蒙哥赤的手進城的刺眼場面。

  接著,西漠阿翁造反的消息,很快便傳遍了王城。

  大汗整兵,欲收編西漠部落。

  西狼軍中,蓄勢待發。

  她站在紅日下,陡然明白了,昨晚那一夜所有的詭異。巡邏的士卒,那麼迫不及待地喊著「阿翁造反」。馬棚里,適時燃起的大火。前來報信的所謂「知情人」……

  一張網早就鋪天蓋地地落下來了。

  一夜之間,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樣了。

  原來,她在西狼王城這十多年的風光、耀眼,不過如泡沫一般。用手輕輕一戳,就破了。

  她拼命地跑向王帳。

  她要問忽穆烈,他為什麼這樣狠。

  爹爹將心都掏給他了,他怎麼下得了手?

  那木罕那樣可愛善良,敬仰崇拜父汗,視父汗為天,他又怎能不要這個兒子?

  她要聽他親口說一個答案。

  然而,在王帳前,她被侍衛攔下了。

  軍師似笑非笑道:「西漠阿翁造反,大汗傷透了心,此刻,怕是沒有精力見您。不過,您放心,大汗說了,您嫁入王城十幾年,為大汗生育王子,您是孛兒只斤家族的一分子,阿翁的事,不會連累到您,您依然是西狼國尊貴的右帳娘娘。那木罕王子失蹤,乃是意外,大汗非常痛心,舉國下了汗令,全力尋找,這一點,您也不必擔憂。」

  「讓我進去!」阿黛拉大喊一聲。

  她頭髮散亂,沒有梳妝。嘴唇因心急上火,皸裂,起了皮。看上去,憔悴又瘋癲。

  軍師向一旁的幾個僕婦使了個眼色。

  僕婦將阿黛拉半拉半拖地帶走了。

  「右帳娘娘,您需要冷靜。」軍師頷首道。

  臨安,天目山。

  正月里,下了一場雪。

  雪落在景雲觀,不厚不薄。又松又軟的雪地,像一張毯。天目山雲蒸霧涌,朦朦朧朧的。

  烏蘭踩在雪地上,搬著一摞厚厚的經書。

  姐姐若梨傳過信給她,讓她這些日子在觀里不要輕舉妄動,碰到陌生的人不要理睬。官家正在氣頭上,她需格外小心,以期將來。

  烏蘭給姐姐回話,說自己記下了。

  其實,就算姐姐不叮囑她,她也不準備有什麼行動。身份被阿九識破後,她沒有一次想過逃離。

  她還記得不久前的那晚,阿九對她的剖心析膽。他說她是他的妻,他要對她坦誠。他對她講了他的前半生,講了與若梨的過往。他說餘生,他一定會好好對她。

  也正因為這份枕間的溫暖,烏蘭總覺得她跟阿九之間,情意未熄。

  腹中的孩兒,一日日長大。

  她最近總是做胎夢。夢到蛇。夢到雄雞。在宮裡的時候,老嬤嬤們總說,夢蛇,夢雄雞,是生男之兆。

  難道真的如憫兒滿月之時誦經的那個老道說的那樣,她腹中所懷,是皇子嗎?

  烏蘭搖搖頭,她不希望是皇子。她的身份如此敏感,若是皇子,是非便更多了。

  走到檐下,一個低著頭穿著道士服的人,與她擦肩而過。

  她手中的經書掉在地上。

  那人亦停下腳步,幫她撿。

  「烏蘭——」那人壓低聲音喚道。

  她猛地抬頭,看見那人,竟是巴圖。

  她本能地對他說了句:「快走,莫要流連此處,危險,危險。」

  巴圖道:「為什麼?」

  烏蘭迅即道:「我的西狼身份,已經被識破了。」

  巴圖驚道:「那你豈不是危險?大汗命我來打探一下虛實。沒想到,你是真的落了難。」

  烏蘭警惕地環顧四周。

  她知道此番讓她來景雲觀,是做餌的。再多盤桓一霎,她都擔心皇城司的人,從四面八方涌過來。

  「快走。巴圖。你快走!務必要聽我的!這裡有很多人在暗中監視我!」

  正說著,隱隱約約有腳步聲傳來。

  巴圖連忙一閃身,去了。

  烏蘭這才鬆了口氣。

  果不其然,幾個邏卒模樣的人,很快就出現了。

  幸而巴圖消失得快。

  她撿起經書,若無其事地往觀中大殿走去。

  那廂,巴圖緊急趕回去復命。

  他要如實將烏蘭的情況,稟報給大汗。

  忽穆烈得知烏蘭的西狼身份被中原皇帝識破,手中的酒杯重重地落在桌案上。

  身份被識破,意味著烏蘭隨時都有生命危險。

  忽穆烈摩挲著老虎燈台,一顆粗糲的心,竟被燈台上熱乎乎的燈油燙了個窟窿。

  她不願跟他回來。

  他卻不能不管她。

  這似乎是他的身不由己。

  是長生天給他的宿命。

  他是權衡了一輩子利弊的人,可在烏蘭身上,他拿什麼去權衡呢?他連細思的罅隙都沒有。自兩年半前的月牙泉邊開始,烏蘭像火紅的落日消逝在他眼前,他一直都是一個失去者。

  他決定,拿上次中原百般想討回的六百里土地,把烏蘭換回來。

  衝著六百里土地,想來中原人不會傷害她的。

  另則,他也想讓烏蘭知道,阿布是真的想接她回家。土地是阿布一寸一寸打下來的,但阿布可以為了她的安全,還回去。

  這個決定,在王帳中颳起一股旋風。

  本來,諸人有疑惑。可忽穆烈說,此舉,是為了西狼顏面,若薩仁公主不明不白地死在中原,那麼,四海九州,其他邦國知道了,將會是西狼的恥辱。

  蒙哥赤第一個站出來,擁護忽穆烈的決定。他說,父汗所慮極是,西狼勇士有彎刀、有烈馬,怎麼會連一個小女子都保護不了?還回六百里土地,或可麻痹中原,以退為進,將來,西狼要的,何止六百里?數千里江山,也盡在父汗手中。

  一個,是一言九鼎的大汗。

  一個,是聲勢日漲的王子。

  如此,眾人都不再說什麼。

  晚間,大閼氏來到王帳。

  忽穆烈的寒疾發作了,靠在火盆邊,讀著一卷兵書。

  大閼氏靜靜地走到他身後,為他按著頭。

  「有件事,妾身此前一直想不明白,今日,似乎想明白了。」大閼氏溫聲道。

  忽穆烈繼續看兵書,沒有答話。

  大閼氏道:「大汗恐怕不止是將烏蘭當作養女吧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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