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5章 逆賊已誅!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一把彎刀直直地朝西漠阿翁砍來——
馬前蹄猛地抬起。
阿翁坐在馬背上的身軀,朝後一仰。
幸而他死死揪住韁繩,才沒有被甩到馬下。
「好小子!居然來真的!」阿翁咬牙道。
直到這一刻,殺氣騰騰的蒙哥赤離他不足一丈遠,阿翁才真正意識到危險。
他本以為,無論如何,忽穆烈都不會真的跟他動手的。
十多年來,忽穆烈一直都免了他的覲見禮節。他來西狼王城,見忽穆烈,可以不必下跪,而是坐在忽穆烈的身旁,平等議事。
他受到了所有部落首領都無法得享的尊榮。
這樣的尊榮一度讓他真的信了忽穆烈的那句話:本汗與阿翁,乃是一家人。
一家人。
呵,一家人。
蒙哥赤沒有給阿翁喘息的機會,再度出了招。這個猛虎一樣的年輕人,衝著手下大喝一聲。那聲音卷著草原的風沙,氣勢雄渾。
「阿翁造反,就地剿滅!保衛父汗,肝腦塗地!」
阿翁氣極而笑,罵了聲:「別放你娘的屁了,小崽子!」
罵完,向身後的兒郎們一揮手,身攜軍火,沖了上去。
居然信口胡說到這般田地。污衊他造反。連說話的機會都不給他,迎面就砍。
擺明了,就是想除去他。
對付他的孫兒,只是第一步。真正獵物是他,是他的西漠部落。
這根本不是什麼家族紛爭,而是血淋淋的政治陰謀。
事已至此,還有何情面?還有何希冀?
阿翁的鎧甲在草原破曉的天色中發出蒼涼而冰冷的光。
火藥炸開。
蒙哥赤受了傷。
臉上血肉模糊。
一根手指被炸得飛起。
縱是如此,他沒有後退一步。
他鎮定地指揮他帶來的人馬,擺起了一種奇怪的陣法。那陣法一層一層地,將阿翁的人困在其中。
不遠處的忽穆烈,看著眼前的一幕,吃了一驚。
這陣法乃中原已故名將方硯山所創。
方硯山便是靠著這陣法,贏了西狼軍好幾場大仗。
蒙哥赤少入行伍,親睹了這陣法。
誰知,這小子,竟記下了。還練得像模像樣。
這樣的冷靜,這樣的威武,這樣的頭腦,頗有年輕時忽穆烈的神韻。
「好兒子!」忽穆烈道。
火藥的爆炸,至少坐實了一點:西漠阿翁攜軍火前來相逼。
眼前傷亡一片。
不是造反,也是造反。
蒙哥赤的嗅覺倒是靈敏。聞著味兒就趕來了。忽穆烈知道,蒙哥赤素來心高,在軍中頗有些心腹。上回,那木罕中毒的事,似也有牽扯到他。但是,無憑無據,忽穆烈還沒有來得及追究。
現下,忽穆烈更加不想追究了——
他能允許一匹狼,帶獠牙傷人。卻不能允許一匹狼,懦弱無能。
在這廣袤的草原,如果狼群首領心思單純,整個族群遲早要被別的族群幹掉。
這場跟西漠阿翁的對決,對忽穆烈而言,太及時了。
長生天知道,他忍了多久。
每到西狼的旱季,西漠阿翁都要在他面前裝腔作勢一番。誠然,物資資助是給了的。但那番腔調,著實讓忽穆烈不悅。
一次,在敖包邊吃醉了酒,阿翁居然說出「讓婿江山」的話來。
好像整個草原都應該是西漠部落的。他忽穆烈不過是得了施捨而已。
阿黛拉的囂張,酷肖其父。
多年來,不敬大閼氏,不睦各帳大妃。
這便罷了。
生生把他的幼子那木罕教養得如同一隻羊。
王儲,王儲,阿黛拉整天嚷嚷著要王儲之位,也不想想,以那木罕的心智,還沒怎麼著,就被毒成了廢人,日後若是做了大汗,能在汗位上活幾天?
忽穆烈容阿翁至今,不過是因為,西狼的國土日增,收服的部落日廣,他不想讓眾人覺得他殘暴狠戾,恩將仇報,無故碾殺姻邦。
崑崙大汗,是不能失信於人前的。
這下好了。
一場混戰,可以將阿翁造反的罪名釘得嚴嚴實實。
隨之,忽穆烈可以名正言順地收了西漠部落。
再也不會引人詬病了。
造反平叛,天經地義。
至於,阿翁是不是真的想謀反,又是為什麼帶著軍火趕來,忽穆烈不願細思了。
公道往往都是站在成功者一邊,掌握在少數人的手中。
半個時辰的功夫,在蒙哥赤步步緊逼的陣法下,阿翁的人馬漸顯頹勢。
擒賊先擒王。蒙哥赤眼疾手快地甩出一根又粗又長的藤條,將阿翁縛住,再用力一拉,拖在地上。
阿翁老邁的身軀,被拖了幾丈遠。
「我兒,我兒……還在等……等我的消息……」
他的手荊條一般地伸出來,指著王城的方向。
他知道自己今日輸了。
輸了,就得死。這是草原的定律,人畜皆如此,沒什麼不甘的。
他只是不放心他的獨女。
他的掌上明珠,他愛若生命的阿黛拉。
他想告訴阿黛拉,爹爹對不起她,為她選錯了夫君,忽穆烈此人,辣手無情,他想讓阿黛拉帶著一筆巨額財富,跑。跑得遠遠的。遠離王城。
往後,他不能庇護她了,她可怎麼辦呢?
蒙哥赤將阿翁拖至腳下,猛地揚起刀。
阿翁渾濁的眼,眼珠子猙得通紅,直勾勾地看著忽穆烈,嗓子眼兒里迸出一句話:「求你,善待阿黛拉……」
是的。他求自己的女婿。
縱便是女婿吃盡了他的好處,還要殺他,他仍是要求女婿。
只因女兒還在他身邊。
西漠阿翁不能不要尊嚴。但父親可以不要。尊嚴跟女兒的安危比起來,一文不值。
忽穆烈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。
蒙哥赤的刀落下。
阿翁的人頭,轉瞬已在蒙哥赤手中。
一氣呵成。
乾脆利落。
蒙哥赤抓著人頭,跪在地上,道:「稟父汗,逆賊已誅!」
忽穆烈沉沉地嘆了口氣。
過了良久,問道:「你的傷勢,如何?」
蒙哥赤抬頭,眼中含淚,道:「只要父汗無事,兒臣縱粉身碎骨,又值幾何?兒臣今日本帶著手下在草甸打獵,歸程經過瞭望台,聞聽兵士說,王城有異,阿翁一路往此奔來,父汗或有危險。兒臣連忙趕來了。幸而父汗是崑崙之子,天神庇佑,一切來得及……兒臣願從今日起,長跪聖祀前,齋戒七七四十九天,為父汗還願。」
他一面表了忠心,一面向忽穆烈解釋了他為何會及時出現在這裡。
忽穆烈看了看他被炸斷的指,將他扶了起來。
阿翁的人,已經都被制伏。
忽穆烈向蒙哥赤道:「你有功,當賞。你說說,想讓本汗賞你什麼?」
「求父汗允許兒臣,下回出征,做先鋒。軍師從前總說,王子不能做先鋒,攔著兒臣。」
忽穆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,又道了聲:「好兒子!」
一行人,浩浩蕩蕩地往王城而去。
王城中,那木罕王子的去向,仍舊是個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