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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章 宮闈秘事,私相通信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「陳年舊事罷了。什麼牌不牌的?又不是打馬博戲。」方靈山輕聲道。

  她確實沒有想過,把趙安吉當作一張牌。

  甚至,她都沒想到,時隔這麼多年,趙安吉還願意幫助困境中的她。

  不過是十二年前的幾面之緣而已。

  那時候,哥哥和若梨初初護送阿九從黑水鎮到洛陽。阿九在洛陽皇宮登基,改年號為「天命」。有從龍之功的哥哥,被阿九賜予要職,方府一時間成為洛陽新貴。她愛慕阿九,哥哥是知道的。但,哥哥說,齊大非偶,嫁給官家並不是她的上上之選,更何況,落花有意流水無情,官家心裡沒有她,如果她執意入宮,往後的日子會非常苦。

  哥哥說,靈山,為兄只是希望你過平淡、安樂的日子,兵部書令史趙安吉,為兄曾與他飲酒暢談,他文武兼備,高情遠致,是個不錯的男兒郎,更要緊的是,他自在方府園中見你,十分上心,嫁了這樣的人,你必有後福。

  說著,哥哥遞給她一隻茶盞。

  茶盞的一面,寫著:靈芽呈譽舌,北苑雨前春。

  另一面,寫著:山中有桂花,莫待花如霰。

  這兩句詩,放在一起,扣著她的名字:靈山。

  哥哥說,這隻茶盞,是趙安吉親手做的,他是建安人,喜茶事。

  她將這茶盞擲在地上,跟哥哥說,你又怎知什麼樣的日子對我而言才是安樂呢?

  趙安吉這個人,她有些印象。

  每次見她,他都慌慌張張,詞不達意。

  兵部書令史,一個九品小官。

  如何能跟一身貴氣的阿九相比呢?

  哥哥簡直亂彈琴。

  「絕無可能。絕無可能。」方靈山氣得滿面通紅。

  茶盞已經摔破了。

  哥哥方硯山撿起地上的殘片,道:「就算你不願意,也不該摔了這茶盞。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,要好生還回去。」

  這樁親事,自然是不了了之。

  過了幾個月,方靈山如願進了宮。她知道,這是阿九顧及哥哥、不肯拂了方家顏面的原因。但是,她還是充滿希望。她想,自己只要一直站在阿九近旁,總有一天,他會看得到的。這一站,就是十幾年,她也淒風苦雨了十幾年,無望守候了十幾年。她在這十幾年裡,越來越不像從前。

  她偶爾在旁人口中聽到過趙安吉的名字。

  那個九品小官仕途不錯,一路高升了。三十歲那年,娶了一房正妻,沒有納妾。後來,他的妻子難產而亡,他也沒有再續弦。世人皆道他:彈琴飲茶,守心如一。

  方靈山籌謀七夕宮變的時候,曾想過請他相助,但終究沒好意思。

  當初自己那麼輕視他,時隔這麼多年,怎麼開得了口呢?

  七夕宮變敗了,薛弼等人被阿九陸陸續續以各種各樣的方式,或明或暗地清理掉。

  而,趙安吉,正因為與此事沒有任何關聯,越發受到重用。

  入秋後,遷了兵部左工尹。阿九將朝廷徵兵、採買軍需的大任,一併交予他。

  一個月前,方靈山產子,小皇子被養在皇后宮中,朝野流言紛紛,朝臣皆揣測,方貴妃再無翻身之機了。

  方靈山日日哀泣。

  也就是在那個時候,她發現,有人悄悄往賢德宮送東西。

  送的,還都是她做閨閣女兒時,喜好的東西。

  譬如北苑先春,譬如五月酥。

  曾經在方府的後花園,十六歲的方靈山,穿著一身水紅色的衣裳,吃著五月酥,喝著北苑先春,聽著曲兒,幻想著出閣後的美好。

  她覺察出異樣來,靜觀幾日,抓住一個送東西的小宮人,幾經盤問,知道了,原來給她送東西的,竟是趙安吉。

  這個在她記憶里荒疏了的名字,重新出現在她黯淡的人生里。

  她托小宮人給趙安吉去了封信:北苑已無春,不必贈花人。

  趙安吉沒有復函,送來的東西卻是沒有斷。

  想來,他對她,只剩憐憫了吧。

  曾經想娶的姑娘,落到終生幽禁的地步。

  方靈山從一開始接受那些東西時的惴惴不安,到後來,習以為常,甚至有小小的暖意。起碼,趙安吉對她的關心,讓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婦人。趙安吉的存在,提醒著她,她曾有五月春風般的美貌。趙安吉送的茶,讓她身在囹圄,不止是悲苦。

  趙安吉,不是她的牌。

  是她的一點慰藉。

  「方貴妃,這可不是普通的陳年舊事,趙安吉大人也不是普通的男子。他是朝廷要員,手握重權。」穆雪松說道。

  方靈山將茶杯放在桌上,餘下的半杯茶已不再溫熱。

  穆雪松繼續道:「我們主子要的很簡單,趙安吉大人只需給西漠阿翁去幾封信而已。」

  「西漠阿翁?中原跟西漠阿翁素無來往。西漠阿翁與忽穆烈有姻親,是絕不肯售賣軍需給中原的。縱是去信,也無用。」方靈山道。

  「誰說一定要讓他肯了?你只管讓趙安吉大人去信就行。對了,最好是送些中原的珍貴字畫、珠寶前去。不管他要不要,三番五次地送就是了。你放心,什麼都沒有謠言傳得快。有謠言,就夠了。」穆雪松高深莫測道。

  方靈山思忖半晌,明白了。

  這是要借趙安吉中原兵部要員的身份,來離間忽穆烈與西漠阿翁。

  一旦西漠阿翁落下與中原勾結的口實,那木罕王子的王儲之位,便更加搖搖欲墜了。

  方靈山猜到了穆雪鬆口中的「主子」是何人。

  不管是漢人的朝廷,還是異族的朝廷,有權力的地方,便有黨爭。

  這件事,於中原,沒有壞處。

  甚至,西狼內部越因儲位之爭亂紛紛,於中原越是有利。

  對漢人來說,是那木罕做西狼王儲,還是別的什麼人做西狼王儲,有何區別呢?

  讓他們斗去吧。

  她弄明白了穆雪松的用意後,心裡舒了口氣,口中緩緩說道:「趙安吉大人也不一定聽我的。我盡力就是了。」

  穆雪松拱手道:「如此,謝過方貴妃了。」

  方靈山抓住穆雪松的手腕,道:「事成之後,我要見我的孩兒。」

  穆雪松點了個頭。孩兒,哪裡去找她的孩兒?死士們早已回話說,那個孩子在集市上死掉了,屍骨已被野狗啃食了。權且敷衍她,過後再應對吧。

  「空口無憑,雪松姑娘該給我一件信物才好。」方靈山堅持道。

  穆雪松猶豫一番,從懷中取出一枚狼牙吊墜,上面有細細密密的西狼文字。

  「這狼牙吊墜,只有西狼王子才有。方貴妃這下該安心了吧。」

  「那便請雪松姑娘將這枚狼牙,暫放在我這裡。」

  穆雪松聽到更鼓聲,外頭巡邏侍衛的腳步聲,不欲再糾纏,草草點了個頭,飛身去了。

  窗外樹影搖動。

  方靈山握著狼牙吊墜,看著穆雪松消失在夜色中。

  瓊華殿。

  烏蘭躺在床榻上,聽著珠簾外的響動。

  她知道,穆雪松夜半出去,又回來了。

  她沒有作聲,佯裝沒有察覺。

  穆雪松見殿內一片靜謐,以為烏蘭一直在熟睡。

  穆雪松不知道,烏蘭已經動手了……

  翌日清晨。

  穆雪松似往常般,捲起珠簾,喚醒值夜的小宮人,欲伺候烏蘭梳洗。

  卻聽得小宮人驚恐的一聲尖叫。

  外頭的內侍聞聲進來,看到穆雪松,亦慌了起來。

  「快,快去稟報內侍監的掌事大人!」

  穆雪鬆快步走到銅盆邊,用水照了照——

  一夜之間,她的臉上,脖子上,長滿了紅色的疙瘩。

  「穆掌事得了天花了!快快離遠些,莫要靠近娘娘和小皇子!」小宮人哭喊道。

  穆雪松厲聲斥責:「胡說!怎麼可能是天花?!」

  內侍監掌事急急趕到,向珠簾內的烏蘭道:「娘娘,此事非同小可,天花是惡疾,會傳染。一定要嚴加防範。奴才知道穆掌事是娘娘身邊的要緊之人,但,為了小皇子著想,為了娘娘您的安危著想,為了闔宮的安穩著想,求娘娘忍痛割愛,驅穆掌事離宮!」

  在此的所有僕役一同跪下,齊聲道:「求娘娘忍痛割愛,驅穆掌事離宮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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