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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 草原上的一夜,緊張

2024-10-27 16:08:39 作者: 棉花花
  那不罕王子睜開眼,看到一張半是熟悉半是陌生的女子的臉。

  女子見他醒了,將一根雞腿遞到他嘴邊,道:「快吃吧。」

  這聲音正是自己昏迷前聽到的說「趕緊辦正事」的聲音。

  他發現自己全身被麻繩捆得嚴嚴實實。

  他一邊在地上挪動著後退,一邊機警道:「本王子識得你——」

  「哦?」女子抱拳,等著他繼續說下去。

  他卻好像猛地想起了什麼,悵然道:「死了?本王子已經死了?額吉說,人死之後,會到天上。這裡是天上麼?」

  女子看他這副模樣,忍不住笑了出來:「胡說什麼?你不會這麼輕易地死去。」

  那木罕王子道:「如若不是我已經死了,怎麼會見到已經死了的人?還能和死人說話?」

  「誰是死人?」

  「你,你就是死人。別以為本王子忘了,你是烏蘭,父汗封的薩仁公主,你死在了大理,西狼無人不知。說起來,本王子還需稱你一聲『額格其』。」

  烏蘭離開草原那年,他尚和母親守在漠北行帳,只在每年的白節來王城。故而,攏共與烏蘭就只見了幾次面。

  但是,他還是有印象的。

  他記得烏蘭死後,父汗一度非常的傷心。傷心到失態的地步。

  女子知他認錯了,就同當初在集市上錯將她綁到大漠的西狼漢子們一樣。她和妹妹,眉眼確有相似之處,乍然一看,難免錯認。

  她將面孔湊近他,道:「你再看看,看我究竟是不是烏蘭。」

  那木罕王子再度打量著眼前這張面孔。與記憶里相類,然,細看又有不同。

  他環顧四周,看到了殘缺的兵器、幾具獸骨,凌亂地擺放著。

  再抬頭看屋頂,居然是苫氈做的帳篷。

  柳木骨上,還刻著古老的西狼文字。

  這裡是西狼的地盤。

  那木罕王子心中的底氣足了很多。

  他看著女子,道:「是誰讓你綁了本王子的?可有汗令?」

  女子不作聲。

  他道:「若是軍中有心懷不軌之人,想害本王子,也該思量清楚。本王子的外公西漠阿翁是何等人!當心讓你們這些犯上作亂之人,受剔骨剜心之刑!」

  正在這時,有穿著西狼兵服的人進來,與女子用中原話交談了幾句。

  女子道:「酉初,將他帶離這裡,用趕羊的車子,送到四平台。」

  「是!」來人答應著,安排羊車去了。

  北境,酉初,天就黑了。

  天黑,好辦事。

  用趕羊的車子,不會引起注意。

  而四平台,正是今晚與忽穆烈簽訂條約的地點。

  沒錯,與那木罕王子說話的女子,正是白若梨。

  她將那木罕王子關押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地方——西狼的一處廢棄的軍用倉庫。

  這附近駐守的兵丁寥寥,且地處阿爾泰山脈之下,頗為隱蔽。

  整個中原戍所,知道這個秘密的,不逾五人。

  剛剛來向白若梨稟事的,是秦恕。

  他們往來此地,俱穿著西狼的兵服,看上去,儼然是西狼不起眼的末等小兵丁。

  那木罕王子覺出了一些不對勁。

  身為西狼的王儲,自然從小有師父教他中原課業。

  他是聽得懂漢話的。

  他喊了白若梨一聲:「阿姐!」

  白若梨一愣:「你叫我什麼?」

  那木罕王子笑了。

  少年的笑容,清爽,又乾淨,像草原的晨露。

  「阿姐,我明白了。」

  「你明白什麼?」

  「你們不是西狼人。綁了我,無非是想向父汗討東西罷了。」

  白若梨不置可否。

  那木罕王子道:「反正,只要不是哥哥們派來的人,我就放心啦!」

  他的神色明顯沒有剛剛那麼緊張了。

  白若梨訝然道:「難道對於你而言,你的哥哥們比異邦的人還要危險嗎?」

  「當然!異邦的人只是想利用我,並不會殺了我。倘是哥哥們捉了我,保不齊要下狠手的!」他盛著星光的雙眼,閃了閃,「阿姐,你看,你都已經綁了我來,想必是該達到的目的已經達到了,我也算於你有功,這樣,你把赤尾毒狼送給我吧。」

  白若梨一笑。真是少年心思。渾身被捆成粽子般,還想著赤尾毒狼呢。

  「我沒有赤尾毒狼,如何送你?」

  「阿姐莫要小氣。昨日若不是你以赤尾毒狼做餌,又怎會誘得我進密林?」他央著她,俊逸的面孔上滿滿的稚氣。

  在西狼,他生恐被人看不起,生恐父汗不喜歡他,生恐給阿翁丟臉,給母親丟臉,被迫少年老成,被迫英武果決。

  在異邦的陌生女子面前,他倒是掙脫了枷鎖。

  想說甚,便說甚。

  輕鬆自在。

  他畢竟只有十三歲啊。

  白若梨想了想,道:「過一會子,等羊車來了,我帶你去看看昨日那狼。」

  「多謝阿姐。你把方才的雞腿餵我吧。」他低頭瞧了瞧肚子。

  白若梨復又把雞腿遞到他嘴邊。這個西狼王儲,比她想像中更像個孩子。

  酉初。

  秦恕備了羊車來。

  為防那木罕王子出了倉庫亂喊亂叫,白若梨堵了他的嘴。他眼裡眨巴著委屈。

  羊車拐到一處荒僻的草坡。

  一個大大的鐵籠里,關著昨日那匹尾巴染了色的狼。

  那木罕王子很興奮,嘴巴被堵著,發出「嗚嗚」的聲音。

  白若梨見四下無人,扯掉他嘴裡的布條。

  「阿姐,你把我的手鬆開吧,我想摸摸這狼。」

  白若梨有些猶豫。

  那木罕王子吹捧道:「阿姐這樣又美又有武藝的人,在中原,怕不是花木蘭般的人物,縱是鬆了我的手,我也打不過阿姐,阿姐有何可怕?」

  一旁的秦恕道:「夫人,莫要聽信這小韃子的胡言亂語。」

  「鬆開他一隻手。」白若梨思忖一番,道。

  須臾,那木罕王子的左手從繩子裡伸出來,歡喜地逗弄著籠子裡的狼。

  「我見到赤尾毒狼啦。」

  他那雀躍的樣子,讓白若梨都不忍心跟他說實話——這赤尾毒狼乃是假的。

  「阿姐,我是不是很厲害?我的哥哥們,都沒有見過真正的赤尾毒狼。」

  「嗯,是,挺厲害。」白若梨的眉梢像是掛了一盞暈黃的燈籠。

  突然——

  一陣疾風颳過。

  直颳得地上的石子、沙子飛起。

  白若梨深感詭異,一邊握緊長槍,一邊抓住身旁的那木罕王子。

  秦恕亦拔出劍來,隨時準備打鬥。

  然則,那風越刮越大,颳得人睜不開眼。

  白若梨聽見有腳步聲,飛快地來,又飛快地走。

  那木罕王子發出一聲慘叫。

  白若梨心兀地一揪。

  眨眼的工夫。

  風停了。

  白若梨連忙看向那木罕王子,他已經倒在地上,鼻孔里潺潺地流著血。

  怎麼會這樣?

  「秦恕,快看看,他怎麼了?」

  秦恕查看了一會兒,面色沉重道:「夫人,依卑職看,那木罕王子似是中了劇毒。」

  好厲害的手段。

  好利落的手法。

 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,下了手。

  且連個廬山真面目都沒有露出來。

  來無影,去無蹤。

  縱是想指控,都不知是何人。

  白若梨雙眉緊鎖。

  那木罕王子是在她手裡出的事,這下,不是她做的,也成了她做的。百喙莫辯。她無論如何脫不開干係。

  兇手選的時機,很是巧妙。

  地上的那木罕王子道:「阿姐,我知道是誰……」

  他指著王城的方向:「我,我,我十一哥……定是他,他最擅使毒……」

  白若梨吩咐秦恕道:「趕緊去四平台!」

  「等等,阿姐,可不可以答應我,將赤尾毒狼帶上。」他臉上有小小的羞澀,「我想告訴父汗,我捉住了赤尾毒狼。我不是溫室里的王子,我是草原的巴特爾……」

  草原的夜晚,美極了。

  月亮照著一片空曠,顯得格外慈悲。

  羊車在路上行進著。

  他說:「阿姐,你就答應我吧。讓我厲害一次。」

  「好,我答應你。」

  他笑了,鼻孔的血,仍在不斷地流著。

  「謝謝你,阿姐。我今日真開心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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